天是何時黑下來的?
背後的門,依舊一動不動。
好狠的心,陳現山,你真是無情。
一陣寒風吹來,凍得劉筝打起了冷噤,抱住雙臂,抱住可憐的自己。
嗡嗡嗡,手機響了,是翁華偉打來的,劉筝把它按掉了。
一滴水,圓圓的,掉在手機屏幕上,那是劉筝的眼淚,怎麼會,她一向不愛哭的,但是,眼淚持續不斷地掉下來,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
難道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
她站起身,最後看了門一眼,擡起腳,向前走去。
漆黑的夜路,灑滿了慘淡的路燈光,小狗在院牆内孤獨地叫着,忽然,路面上出現了一顆接一顆的水滴,水滴很快又變大了,豆大的雨點,噼裡啪啦地落下來,砸在路面上,砸在車頂上,砸在劉筝的頭上和臉上。
她以為是淚,還傻傻地擦,卻怎麼也擦不幹淨,雨水順着劉海滴下來,順着臉頰淌下來,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啊七!啊七!
好冷啊!冷得她越發抱緊自己的身體。
腳下的步子未停。
他不想見我。
他不想理我。
好,那我不纏着他,我也有我的驕傲。
雨,忽然停了。
劉筝擡頭,看見陳現山擎着一把傘站在她面前。
他何時來的?
淡黃色溫暖的傘下,是他蒼白的冰冷的臉。
“你是不是傻的?沒帶傘,就不知道先在旁邊避避雨嗎?感冒了怎麼辦?”
他兇她。
他很少這樣兇她的。
但他現在兇她。
劉筝強忍住眼淚,她不哭,她絕不屈服。
但是為什麼不走?
為什麼不賭氣離開?
我帶不帶傘、淋不淋雨、與你何幹?你不是不理我麼?為什麼又要來管我?
但她沒說話。
怕他走。
陳現山抓起她的手肘,不管她痛不痛、硬把她拖到旁邊的屋檐下。
劉筝問:
“你不是不開門嗎?為什麼又出來找我?”
他收起傘,生氣似的用力把雨水甩到地上。
“我肚子餓,你不餓嗎?”
刹那間,火山噴發了,海底爆炸了,劉筝哇的一聲喊出來:
“我餓得能吞下一頭大象!!”
大象沒有。
小面館有。
小面館點着溫暖的桔色的燈,老闆娘在看不清臉的騰騰熱氣後面忙碌地煮面。
“好香!”
是炸豬排的香味,鋪前大排長龍,剛出鍋的豬排,立刻被裝進紙袋,送到久候的食客的手中。
陳現山點了面,帶劉筝進去就座,店裡幾乎滿員,剛巧有人離開,他趕忙帶她坐過去。
熱氣騰騰的面條很快送上來,劉筝抓起筷子,開始狼吞虎咽。
“咦?你怎麼不吃?不是說餓嗎?”
他不說話。
他呆呆地看着她。
她撇撇嘴,趁他不注意,夾走他碗裡一片牛肉,放進嘴裡,快樂地大嚼。
很快,她又呆住,筷子默默地放下來。
“陳現山,你不是說,有我這個大胃王在,你就會食欲大增嗎?怎麼,現在我連這個作用都沒有了?”
他甩了甩頭,他拿起筷子,把他碗裡所有的牛肉都夾進了她的碗裡。
她紅起眼眶問:
“你現在在做什麼?找到新工作了嗎?如果沒有,我幫你向翁華偉求情,讓你回來好不好?”
他默默地看着她。
他臉色蒼白,比剛剛在路上淋着雨時更蒼白,他何時變得如此蒼白的?
“吃完面,你就回去吧,天黑了,路上不安全。”
他還是要趕她走。
“不如我也辭職好不好?”劉筝激動地說:“反正我現在做的工作,一點都不适合我!”
“你不需要問我。”
為什麼。
為什麼他現在連聲音也變得如此蒼白。
面條冷掉了,兩人都沒有胃口再吃下去。
劉筝跳起身沖出面館。
陳現山撐着傘追上來。
“你等我幫你叫車。”
“我不用你管!”
“那我送你去公交站。”
“我自己會走!”
“撐住傘。”
“我就喜歡淋雨!!”
她撒開腿、向前跑,雨落在臉上,和眼淚混在一起,忽然,眼前亮起一道白光,喇叭聲驟起,右手臂被人一把扯住,劉筝整個人向路邊倒去。
司機罵罵咧咧把車開走,劉筝聽到一聲痛苦的呻吟。
被她壓在身下的陳現山,斷了胳膊。
醫院。
急診部。
燈火通明。
劉筝陪陳現山看診。
醫生抓住陳現山變形的胳膊,摸摸這裡,又摸摸那裡。
陳現山痛得一腦門的汗。
劉筝急得一腦門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