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進去,小夭便看見密室盡頭處,一個人正躺在軟榻上,她把柔絲交給左耳,左耳會意接過,面對外頭潇潇等人,手上不松不緊地拉着柔絲,氣定神閑。
小夭撲到榻邊,跪在高辛王身邊大哭:“父王!父王!對不起!我來晚了!”
高辛王聽見她的哭聲,睜開眼來,微微一笑:“你終于來了?”
此刻的高辛王看起來比之前更要衰老上了許多,小夭給他把了下脈,發現他的靈力竟早已散去大半,毒素正緩緩地侵蝕着他的身體。
“他們在飲食中給你下了毒?”小夭驚怒交集。
高辛王微笑:“也不是什麼緻命的毒,隻是會讓我靈力逐漸散去,變得衰弱無力罷了。”
小夭用力想把他扶起來:“不要緊,父王,等回去之後我給您解毒!您還能走嗎?”
高辛王卻沒有動,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笑道:“父王已經老了,我欠青陽的命,也該還給他了。”
小夭的眼淚滾滾而下,拼命搖頭:“不是的,父王,您誰也不欠!大舅舅他是被自己的父親害死的,跟您無關!”
“蓐收他們怎麼樣了?”
“蓐收他們一直在找您,青龍羲和二部已經逃到了安全的地方,阿念也在,就等着您回去了!”
“很長時間以來,我身體裡總是有兩種聲音,一種是讓我履行一個君主的責任,保護好自己的子民;而另一個聲音則不斷地責備我,說一切都是我欠軒轅一家的,我應該把江山都奉上給他們作為補償……”高辛王眼睛裡出現強烈的困惑與掙紮。“我從小被按王儲教養,為了讓高辛變得繁榮昌盛,我不惜跟自己兄弟血戰,殚精竭慮改革舊制培養人才,為高辛盡心盡力了一生,他們愛戴我,我覺得我應該要保護好他們的……可越到後來,第二個聲音就越來越大,說我應該讓大荒歸于一統,讓我贖罪,我着了魔似的,不顧上下反對,放棄高辛萬年基業,把一切都獻給了玱玹,可為什麼我都這樣了,還是沒有得到一個好結果呢?”
小夭心如刀絞,抱着他大哭:“這些都不要緊的,父王,我們回去之後從頭再來!不要緊的,一切都還來得及!”
高辛王微笑着撫摸她的臉:“這些日子我想了很久,我想我大概是得了心魔之症。這樣的我,沒有辦法再繼續帶領高辛子民前進了;我回去,隻會害了他們。”
随着他的話音落下,高辛王的靈體開始散成無數光點,在小夭眼前一點一點消逝。
“不要!”小夭撕心裂肺地大哭起來。“父王不要!求求你,不要丢下小夭!”
高辛王躺在榻上對她微笑:“其實我早就想走了,隻是在等着見你最後一面,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的。好孩子,辛苦你了!回去告訴阿念,是父王對不起她!對不起……”
高辛王溘然長逝,小夭跪在榻邊哭成了淚人,肝腸寸斷。
小夭哭了許久,終于收起眼淚,站起身來,對潇潇道:“把冰棺和萬年歸墟晶魄拿來!準備最好的雲辇天馬,我要帶我父王走!”
潇潇命人去準備,問道:“你何時才肯放開陛下?”
“隻要你們配合,我帶着我父王屍身離開,玱玹不會有事。你們若是膽敢玩什麼花樣,我也不介意拖着他一塊給我父王陪葬!”
小夭眉眼間一片冷厲,話語擲地有聲,潇潇不禁有些膽寒。
冰棺和晶魄很快拿來了,小夭拿起晶魄,輕輕放進高辛王口中,晶魄的靈力流入體内,他原本死灰的容顔瞬間變得柔軟生動了起來,看上去仿佛隻是睡着了。
小夭又給他撫平頭上灰白的亂發,打理得整整齊齊,這才滿臉孺慕小心翼翼地将高辛王屍體抱起,放進散發着寒氣的冰棺中,再嚴嚴實實地封住。
“你,前面開路,你們兩個,過來擡棺!”小夭毫不客氣地指使起人來。
潇潇忍氣吞聲,讓兩個神族高手過去擡棺,自己到最前面開路。小夭牽着柔絲,跟苗莆走在棺後面,左耳殿後。
幾人很快就上了雲辇,雲辇天馬都是玱玹禦用的,空間極大,速度極快。
“潇潇姑娘,委屈你一下,跟我們一塊走吧!到了地方,我自然會放你們走。你讓人跟着也行,隻是不要跟得太近了,萬一被我看見,我心情一個不爽快,手上輕輕這麼拉上一拉,玱玹脖子上又多一圈疤痕,甚至日後說話聲音嘶啞,那就不大好看了!”
潇潇一生從未被人如此拿捏過,暗中咬碎了牙根,卻又毫無辦法,隻能跟着她一塊上了雲辇。雲辇上放了冰棺,容納她們幾個仍然是綽綽有餘的。
雲辇開始疾馳,其他人果然不敢跟得太近,小夭給左耳使了個眼色,左耳手起手落,潇潇便暈了過去。
潇潇身為暗衛頭領,必定有着跟其他人暗中聯系的法子,失去了潇潇的指揮,後面的人果然慌亂起來,一些坐騎開始往這邊疾飛。
小夭坐在車後側,手上一晃,銀色小弓握在手上,刷刷連續兩箭,離得最近的坐騎便被射了個洞穿,悲鳴一聲往下掉,坐騎上的神族也掉了下去。
追擊的人見狀,也不敢靠太近了,苗莆看準一片厚厚的雲海,趕着天馬雲辇一頭紮了進去,來回幾個上下之後,後面的人便再也找不到雲辇的蹤迹。
苗莆趕着雲辇,很快就來到了清水鎮西河入海口,降落在河灘上。
小夭跳下雲辇,唿哨一聲,幾個人影便從水裡浮了上來,到她面前齊齊行禮:“見過大王姬!”
“把這個帶回去,交給蓐收他們!”小夭指了指雲辇裡的冰棺道。
左耳跟苗莆把冰棺擡了出來,幾人上前接過,又都給小夭行了個禮,這才齊齊跳入水中,馭水而去。
高辛人曆來伴水而生,水是他們的第二故鄉,帶着冰棺穿越海底,對他們來說并不是什麼為難的事。
“小姐,我們現在去哪?”
“把潇潇喚醒,讓她帶着玱玹回去吧!我們去海上隐居。”
潇潇跟玱玹還在雲辇中昏迷不醒,
左耳把潇潇喚醒,小夭上前收起玱玹脖子上的神器柔絲,從懷裡掏出若木簪子,扔到玱玹身上。
“你可以帶你家陛下回去了!”潇潇提供的雲辇是王室規制,異常紮眼,她并不想用。
“解藥呢?”
“那顆不過是讓他昏睡不醒的迷藥罷了。”
潇潇狠狠盯了她一眼:“今天的仇,我一定會報的!”
“你打算把我怎麼辦呢?殺了我,你家陛下會恨你一輩子;把我抓回去,你難道就樂見玱玹天天對着我發瘋嗎?”小夭不屑一顧。“看好你家陛下,别讓他跑出來發瘋,我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潇潇對玱玹有情,她是知道的。任何一個女人,都不會願意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圍着另一個女人大獻殷勤。
小夭說完轉身離開,潇潇趁其不備,在她後背上狠狠一掌重擊,把小夭直接擊飛到三丈外。
“就算陛下恨我,我也要斷絕你這個禍害!”
“小姐!”苗莆驚呼一聲,跟左耳同時撲過去救人。
潇潇趁機駕起雲辇帶着玱玹跑了。
小夭被她一掌擊飛,眼前發黑,口鼻都噴出血來,苦笑不已。
她覺得潇潇不敢違逆玱玹,卻低估了一個女人對男人的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