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妙問歎氣道:“既然寒生已經睡下,我便明日再來。”
易風流知他心事重重,便道:“若師兄不介意,不妨同我說說,我明日轉告寒生便是。”
一介僧人自然不會有那諸多顧忌,隻因他是魚寒生信任之人,便也無可懷疑。更何況如今進退兩難,正缺一個可以為他厘清思緒之人:“陛下執意與我締結姻緣,但我早已皈依佛門,實無此意。”
“不知師兄是哪寺僧人?”
“我等皆出自炎州秋水鎮上的秋音寺。”
“若估算不錯,從炎州到平孟需要三月腳程。”
妙問點頭道:“的确如此,我與師叔和衆位師弟皆因苦修才會走到平孟。當日又恰巧遇見了沙塵暴,這才被引渡人帶入了女兒國。”
“既如此說,寒生也是秋音寺之人,如何又入了仙門?”
妙問便将前塵略說一遍。
易風流便又問道:“也就是說,寒生唯一一次離開秋音寺是為了去栖山拜師?”
妙問點頭,“眼下看她已經拜入仙門,不管是不是栖山,我們都為她高興。”
聞言,易風流笑了笑,又問:“那她離開秋音寺的三年,你可知道發生了什麼?”
“我今日來,也正想問她這三年過得好還是不好。”
看來魚寒生與魔界的瓜葛就是這三年中産生的。
她究竟是如何從一個寺中孤女搖身一變成為魔界聖女的?這當中的隐情,實在令人好奇。
知道在妙問這裡得不到更多消息後,易風流便轉回前話,問道:“卻不知師兄可曾偶動凡心?”
妙問頓時被問住了,隻是低頭不語。
易風流見狀,便道:“俗世百年,死後隻餘遺忘和痛苦,師兄何不順意而為?”
“順意?人隻當順意是世上最輕而易舉之事,實則非也。”妙問道:“‘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人之心也,本自清明,奈何為貪嗔癡所遮掩。既已明珠蒙塵,失卻本心,順意與否,又從何可知?”
易風流笑道:“世上之事,怕無所覺,更怕無所覺卻以為覺,但最怕的卻是有所覺。師兄若立意抛卻塵念,眼下便是考驗。”
沉默了會,妙問細度其中玄妙,又問道:“對易施主來說,人之道在何處?”
易風流不假思索道:“使命為重,力求無悔,欣然不拒宿命帶來的諸般體驗。”
“看來,貧僧還是不夠忘我。”
妙問起身,合掌朝他微微彎下腰,随後便離開了。
空蕩而安靜的院落中,易風流看着地上紅酒,難免想起前事,便也邁步回房。途中看見魚寒生遺落下的帕子,步子微頓,猶豫了下,到底秉持着節儉的習慣将帕子拾起。正想施個清潔術法,想起自己如今沒有靈力,到底作罷。及至回了房,卻終究是打了半桶水,親手将帕子上的酒漬洗淨了。
*
翌日。
按照一直以來的習慣,魚寒生早早便起了。可尋便整個院落,都沒瞧見辛昆的身影,便想去問易風流。
才剛走到易風流屋門口,柳玉忽然哼了兩聲,陰陽怪氣道:“你還有臉找他呢?”
聞言,魚寒生便停住了敲門的手,問道:“我怎麼沒臉找他?”
“你都忘記自己昨晚做了些什麼嗎?”
“記得啊。”
“那你還....?!”
“還什麼?”魚寒生醒的時候就做好心理建設了:“我早對他的身份有所懷疑,若是借醉酒搞清了他的身份,那就更好了。隻是可惜竟然一無所獲。”
言下之意,醉酒是真,那些荒唐的舉動也是真。可除了酒意上頭造成的意外,她不得不承認的确也有幾分洩憤的、有意為之的成分。更何況有些時候,攤開牌地彼此懷疑,反而能使一段關系走入理想的平衡。總之,她無意遮掩。
“聖女,你學壞了,真的。”
魚寒生不搭理他,正欲敲響房門,誰知已經被裡面的人打開了。
兩人相見,易風流微愣,沒想到會見到她,也沒想好該怎麼見她。
魚寒生卻仍冷了一張臉,仿佛昨晚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可她又偏偏知道,還要不甚在意般淡淡道:“昨晚的事,抱歉了。”
“...魚姑娘,男女授受不親。”憋了憋,易風流還是這一句。
魚寒生卻無所畏懼般:“我知道。”
易風流:“......”
竟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