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歲月易逝。
魚寒生的迷茫期也始終未曾過去。
十六年間,魚寒生每年都會去兩次黃泉,既想問問妺坦的轉機,也想見見老師傅,或者能幸運碰上那個将自己送去秋音寺的老者也好問問自己的來曆。可惜,每一次都徒勞而返。
仿佛失去了目标似的,她并不一味沉浸在過去,隻是對于眼下的日子按部就班地近乎敷衍了。
妺坦之死似乎把一切都劃上了句号,魚寒生不必再想如何取得九瀛的信任從而得到他的神族之力,也不必再與魔界有所聯絡...于是,那在時間旋渦中所見的一切似乎也難以發生。
她感到自己進入了某種停滞。
饒是每日每夜地修行,除了鞏固當前的修為,境界的提升卻是紋絲未動。便是作為栖山曆來傳統的弟子争鬥也不再波及到她,反倒是友善得令人提不起鬥志。
逐漸的,所有人都很尊敬地稱她為魚師姐。昔日的危機越來越模糊,海織年那也鮮少送來姽晁的動向,一切都安逸得讓魚寒生覺得妺坦與她一處的日子遙遠得像是上輩子。
如今,新一批的弟子似乎又要被選拔入栖山了。
作為仙門尊者唯一的徒弟,魚寒生便被派去充當二百九十二輩弟子的引路人。
-
栖山南山門。
等候在山門下的弟子們通共不過二百,卻也都烏泱泱聚在了一處。魚寒生跟在二長老的身邊,靜靜看着弟子們的神态。僅從此,似乎也夠推測他們過往的境況。
那些雜糅着怯懦害怕與擔憂的臉龐,昭示着他們的過去嘗嘗受人打壓備感挫折;而那些自信滿滿神氣十足的人,即便不是出自大家族,也往往是衆星捧月地長大,幾乎沒有為瑣事發愁,向自己的目标前進,又總是得到成功。
得志與不得志,其實并不難看到。
後來的這幾年,她也曾到人間走過幾趟,這樣堪稱武斷的推測,她雖未曾證實,卻也能想象到生存在這世間的人各自有各自的辛酸苦楚。
受苦的人遠比春風得意的人要多。
誠然,最震人心魄的是高位者笃定的微笑,但最動人的,卻永遠是苦難以後閃現人性光輝的那一刹那。
此時,二長老開口道:“恭喜諸位通過栖山的入門測試,老夫是栖山的二長老,”二長老側了側頭,示意魚寒生道:“站在老夫身邊的這位後起之秀便是仙尊之徒。”
魚寒生适時接話:“恭喜各位師弟師妹加入栖山,日後我們為同門,自當彼此關照,叫我魚師姐便可。”
下首的弟子們便作揖喚道:“二長老好,魚師姐好。”
二長老微點頭,一派大宗門長老的威嚴與氣派:“待随我與你們的魚師姐通過南山門進入栖山後,你們便是栖山的弟子了。”
弟子們歡呼雀躍。
栖山的入門測試并不複雜,隻是需要弟子們從山腳下成功走到南山門便可。中間多有兇獸、幻境等考驗。隻要能通過,栖山并不計較弟子在測試途中用的是什麼辦法。
而在限定時間内未曾抵達南山門的人,便隻能再等十年後的招生了。
得到二長老的準令,一衆弟子們蜂擁而上,其中一位最是亮眼的紅衣少女幾個箭步搶到魚寒生身邊的位置,笑容敞亮,渾身透着股無所畏懼勁頭:“魚師姐,久仰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真不愧是黃泉劍的主人!仙尊唯一的弟子!”
這樣奉承的話語,魚寒生聽過不在少數,即便她不會因此感到暢快,卻更不至于伸手去打笑臉人,便溫聲道:“相信你假以時日,必也能成為栖山弟子中的佼佼者。”
“弟子盛華章定當潛心修煉,不叫師姐失望!”
魚寒生側頭看她一眼,僅從這名字,便知她便是那位盛世皇族中極受喜愛且被寄予厚望的公主。
這些年來,她在山下也曾聽聞一些華章公主的趣事。而在此之前,二長老已經告知過她,這位人族皇室頗為重視的公主便在這一輩弟子之中。還說華章公主在來之前,便向人族皇帝言明,她來栖山除了拜師修行,更是對那位頗負盛名的仙尊弟子很感興趣。
甚至還當着一衆送行的父皇母妃、皇室子弟和大臣們坦言:“我此去栖山,定要拜入她的門下。”
小姑娘打的什麼算盤,修士們門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