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陰停下了撣雪的動作,一臉怒氣地審視着許雲程:“平時元将軍看重你,去哪都帶着,如今将軍失蹤,生死未蔔,你居然還安生地站在這。”
厄爾慕嘴角扯出一抹笑,看來此人有得是麻煩要應對。
許雲程擡眸,元真失蹤了?他欲邁開腳步往回走,不料李陰一個快步擋在了面前。
李陰開口,語氣盡是不悅:“你沖撞了我們,還有遼王,就想一走了之?”
許雲程斜視着他,盡量忍着脾氣:“你想如何,要砍我雙腿嗎。”
李陰嗤笑一聲,拿着不懷好意的眼神打量起許雲程,極其厭棄:“都說南趙人貪利忘義、狡詐虛僞,今日一見,所言不虛啊。要不是倚仗元将軍的好意出俘虜營,你這條賤命不知還有沒有。”他似乎要将今日所受的氣一齊撒在許雲程身上,伸出手向下指了指,“把我鞋上的灰都擦幹淨,再滾吧。”
他那鞋上哪有什麼灰,分明都是雪。許雲程心裡牽挂着元真的安危,今日上街不過是想打探軍情,不曾想忘記看黃曆了。
元真因他擔了很多不好的言論,因此不想再連累他。
許雲程緩緩蹲下,捏着衣角伸出去時,頭上又傳來令他厭惡的譏笑:“不會跪着嗎,再說些求饒的話,求我高擡貴手放了你。”
許雲程捏起拳頭,手上青筋暴起,壓低聲音,一字一句道:“小人不識,還請……”
厄爾慕的視線一刻也沒離開過許雲程,見他極力忍下這沒來由的刁難,眼看膝蓋就快要跪在地上時,開了口:“李陰,别太過了,就當是給本王一個薄面,放了他。”
李陰不得不收起得意的模樣,冷哼一聲退在一旁。
厄爾慕走上前,彎腰在許雲程身邊的雪地裡拾起一個東西,握在手裡端詳一會,記住了它長什麼樣,微笑着遞給許雲程:“你的玉佩掉了。”
許雲程迅速接過放回懷裡,然後與厄爾慕四目相交,這種眼神他似乎在三年前就領會過。
“你最好聽他的話,哪都不要去,否則就是害了他。”
厄爾慕靠近許雲程,留下這句隻有他們倆才可聽見的話後長揚而去。
遼王府内,一燈未點,隻有月色照在雪上那僅有的光亮。
厄爾慕站在院中,此時頭上肩上已落了些雪,他那雙眼似在看着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有看。
槍術、騎射,文德兄,你真是什麼都教給他,又可知道你極力護着的人,終究毀會了你嗎。
“你放了他?魏西行,你好大的膽子,那可是北真主帥,豈能說放就放!”袁淘得知圍剿北真軍那一戰勝了之後,才慢悠悠地從距離背水關百裡之外的營山縣回營,一回營便與魏西行鬧起來。
魏西行不願理會他,袁淘氣急:“他可是在你的營帳裡待了好幾日,北真無帥領兵,如無頭蒼蠅,乃是一舉殲滅的好時機!”他越說越激動,“若官家問責起來,你如何擔得起!”
“袁監軍遠在營山,消息卻是不見慢。”
“你少在這牽扯别的!”
魏西行擡眼瞥了一眼,随後又收回:“朝廷的意思是主和談,難道監軍是要越過朝廷直接下令?”
袁淘厲聲反駁:“你!好啊魏西行,你不僅隐兵不發,私放敵首,還在這言語污蔑!我負有監軍之責,有權将這些禀明官家。”
“那還請監軍如實上報,就說開戰之際,監軍私帶幾百人馬作為自己的護衛前去營山縣避戰。”
袁淘見心思被捅破,眼神慌亂躲閃,大囔:“什麼私帶!”
“監軍想要翻舊賬,就一并翻了吧,猜猜這舊賬翻完後,監軍的命到底硬不硬。”
魏西行的态度強硬,袁淘自知理虧,那劍拔弩張的架勢瞬間敗下陣來,閉了嘴,憋着怒氣出了營帳。
兩軍主帥仿佛約定過什麼,都默契着按兵不動。可是這種默契隻僅僅持續了五天而已,一場大戰迫在眉睫。
刺骨的寒風呼嘯而來,吹得旗子嘩嘩作響,兩軍列陣對峙許久。魏西行跨坐在馬上擰着眉頭,目視前方,他想不通元真何故毀了約。
袁淘“啧”地發出一聲輕蔑:“将軍,這北真十萬援兵已到,又有你私自放走的元真坐鎮,這仗該怎麼打。”
魏西行不予應答,他的目光穿過漫天的雪,似乎牢牢地鎖定在了元真身上。
一時間,戰鼓頻響,北真騎兵以雷霆般的攻勢沖了過來,南趙的戰鼓也響起來,士氣高漲,等待出擊。
元瀚飛奔在前,面目猙獰,在空中揮舞着長槍,殺賊之聲不絕于耳,與南趙打頭陣的先鋒進行激烈地交手。
兩方激戰已有幾個時辰,仍舊不分勝負,北真騎兵就算在厚厚的雪地裡,也能攻守自如。魏西行用了幾年的時間去琢磨元真的陣法,雖未能攻破,但能有效纏着無法讓北真變換陣法。
元真當機立斷,直徑朝魏西行的方向馳去,行進飛快,身姿挺拔得仿若馬背上的颠簸對他造成不了任何影響。他手握弓箭,簌簌生風,隻需一眼就能準确無誤地将攔在前頭的敵軍一箭斃命。
“将軍接着!”元瀚瞧見後,将自己手中的長槍擲給元真,自己一個靈巧翻身躲過了敵人的進攻。
四年前,魏西行親手領教過元真的槍法,兩人交纏數百回合,最終打成平手。此時的他心中突然生起一絲興奮,也果斷策馬迎擊。
兩槍碰撞在一起,發出刺耳的摩擦聲,飄落下來的雪花于迸出的火花間消融。
元真與魏西行深陷戰場中央,周圍混亂的嘶吼聲、呐喊聲把他們團團圍住又蔓延至戰場邊緣和兩個朝廷的都城。
南趙朝廷的氣氛稍顯輕松,尤其是趙琇,有呂信等人的言語,還有從前線不斷傳來的好消息,讓他覺得勝券在握。
而北真朝廷截然相反,自上而下都陷入一種焦灼的氣氛裡。
前不久什斡哥還收到元真發來的軍報,稱南趙有意和談,請朝廷盡快定奪。這廂還沒議出個所以然來,那廂又傳來急報說南趙開戰了。
出爾反爾、毫無誠意,這不是拿他什斡哥當猴耍嗎。
“報!前線急報!”一位小兵闖進舟兒莊的城門。
北真兵敗,損失十五萬将士,元真身受重傷。
有一箭遠遠的從南趙方陣裡射中元真的右臂,導緻失力,長槍從手中脫落,無法抵住魏西行的攻擊,尖銳的槍頭刺進心髒附近的血肉裡。
北真士兵見主帥負傷落馬,也無投降退意,戰至了最後,将元真搶了回來。
南趙軍隊依舊在關外盤桓,事已至此,也不得不和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