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霞刻意笑出聲，努力裝出不太在乎的樣子，“我都習慣了，沒事兒，再過半年上初中就可以住校啦。”

不知想到了什麼，李閱霞突然問：“二哥，你喜歡茉莉姐嗎？”

不願小孩子摻和進這些事，李閱川失笑：“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麼是喜歡？”

“知道一點兒，反正茉莉姐肯定喜歡你！”，李閱霞笃定地道。

雖然心知肚明，但雙方從未真正捅破窗戶紙。加上樸茉莉畢竟是女孩子，李閱川不能不顧及人家的名聲，所以隻能含混岔過去。“你們哪天期中考試？”

話題轉換之生硬，讓小霞沒忍住樂，但轉瞬間小姑娘又變了臉色，輕聲嘀咕：“二哥，你以後結婚會要小孩嗎？”

李閱川覺得自己大半年沒回家，真是跟不上小孩子的思路了，無奈敷衍：“會吧。”

“二哥，你說人死後多久能投胎呢？”

隐約聽出小霞的想法，李閱川用手托着自己的後腦勺轉身，目光是李閱霞從未見過的嚴肅，“小霞，你在想什麼？！”

小霞的表情完全不像這個年紀該有的無憂無慮，她不敢看李閱川的眼睛，随手扯了枕巾蒙臉，嗚咽着說：“二哥，我舍不得你，要是再投胎能做你的孩子就好了。最好茉莉姐能當我媽。”

小姑娘的絕望仿佛是地獄裡開出的花，嬌嫩、溫暖，卻永遠無法生長出能夠逃離黑暗的藤蔓。

李閱川詫異于小霞會想到死。

他知道妹妹這幾年受苦了，但完全不曾想過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他本以為隻要在物質上盡可能多地給予小霞，就可以抵消掉一部分心靈上的創傷。但時至今日，他才恍然大悟并不是這樣！

按照他原本的計劃，讓小霞在這個家住到小學畢業，然後初中和高中全住校，大學直接考走，去大城市或者哪怕是出國念他都供。

李閱川為妹妹盤算好了前半生，可小霞的話如同晴天霹靂，生生擊碎了他的心。

李閱川從出生到現在小半輩子都在努力，一刻不敢停地努力，念書時努力學習，希望畢業能找個掙錢多的好工作。

進部隊之後努力訓練，參加一輪又一輪的選拔，最開始為的是出人頭地，到後來為了保護戰友的周全。

到四海之後更是半點不敢松懈，認真對待每一次任務，嚴格攢下每一筆錢。

他從心底想改變自己家貧窮落後的現狀，他一直都想在縣裡買套四室一廳的大房子，全家都搬過去。

父母年紀大了，有個頭疼腦熱就醫方便，另外小霞初中高中都得在縣裡讀，上下學也近，冬夏不至于遭罪。

但李鐵峰一拐棍打碎了他賴以為信念的燭光，小霞的哭訴又如呼嘯狂風吹倒了燭台。

絕大部分的人生大事都需要細緻規劃，但總有那麼一兩件，好似從沒關嚴的窗縫中吹進來的風，輕輕一掃鼻梁，就定了。

這一瞬，李閱川不再企圖拯救任何人，隻想帶着妹妹盡快逃離！

他擎着勁兒晃了晃脖子，然後緩緩扭過頭對小霞說：“再相信二哥一次。”

嚴止行一下飛機就上了自家的車，司機按照導航一路狂奔，上高速下變道快傍晚才趕到李家村。

村口停了四台純黑的霸道，不用想都知道是誰安排的，嚴止行撇撇嘴朝面前的黃土地一指，司機一腳油門轟進村子。

進村之後，導航就玩不轉了，得給李閱川打電話。

“喂，小川，你最好的兄弟來了！！”

李閱川扶着小霞的肩膀慢慢坐起身，間隙中回應嚴止行雀躍的語調，“我最好的兄弟死了。”

嚴止行靠着引擎蓋站在路旁“嘁”了好幾聲，而後迅速調整心态，大喇喇問：“你家咋走，我在村口呢。”

“往西，第二個路口左轉，100米後右轉，第二家就是，我讓小霞在門口等你。”

小霞聽提到自己吓一跳，“二哥，誰來？”

李閱川這才想起來還沒跟小霞說，“二哥的朋友，你叫止行哥哥。”

看到大門口有個瘦溜溜的小姑娘，嚴止行知道自己找對門兒了，還沒等下車就跟小霞打招呼：“是小霞吧？總聽你哥提起你！”

李閱霞忙上前迎，“止行哥哥好，我是小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