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爾倫張了張口,正要詢問,卻被蘭堂打斷了。
“不過,”
蘭堂按着悶痛的太陽穴,突然想到了他連魏爾倫的名字都不知道:
“即使我們已經認可了彼此,還是做出最後的确認吧。”
魏爾倫面露困惑,看着蘭堂脫掉黑色手套,露出下面的蒼白皮膚,對他伸出右手:
“話語可能會欺騙人,但身體的下意識反應不會。我現在用的名字是蘭堂,你呢?”
“保羅,保羅·魏爾倫。”
魏爾倫被打亂了思路,動作慢了一拍,由于不想放下中也,隻能用右手隻能扯掉左手的手套,以别扭的姿态要去和蘭堂握手。
“好的,保羅。”
蘭堂點了點頭,對名字的熟悉感被與魏爾倫相遇的喜悅淹沒,自然地認為這是魏爾倫為自己取的假名,
他們本來就失去了記憶,也失去了自己的真名,他隻是因為帽子上的名字,才被他人取了一個名為“蘭堂”的名字。
而“蘭波”這個名字,以帽子與魏爾倫的适配程度,是不是他的真名還不一定。
不過,即使“蘭波”的名字是他的真名,蘭堂也不打算再用——
他對自己的過去一無所知,頂着過去的名字,得到的有可能不是救助,而是對自己的殺機。
一個在大戰時期來到日本的外國人,目的本就存疑,更不要說,身上的傷已經清清楚楚地告訴了蘭堂:
他們在橫濱,并不安全。
所有的思緒在腦中一閃而過,蘭堂看着魏爾倫别扭伸出的左手,頓了一下,在魏爾倫還沒有碰到的時候,收回右手,用左手配合魏爾倫,親密地握在一起,
掌心貼着掌心,手指扣着手背,沒有一絲縫隙,共享彼此的溫度,感受對彼此的下意識感受。
蘭堂知道自己并不是一個容易放下警惕的人,
或許,是自己虛弱無力,陷入弱勢的處境,或許,是因為醫生相對陌生的亞洲面孔,又或許,是因為放在鐵盤上閃着寒光的手術刀,
在面對醒來後第一眼看到的醫生時,即使得到了治療,蘭堂心中始終升不起感激或是信任,有的隻是危險感與警惕,幾乎迫切地提醒他,讓他遠離對方,找個安全的地方藏起來。
即使看到了魏爾倫,寒冷消失的溫暖與熟悉感同時大腦産生時,他依舊保留着頭腦清醒的理智,
壓下相認的沖動,沒有立刻向魏爾倫示好,而是在觀察、試探、疑心自己對魏爾倫的熟悉是否是因為同樣的歐洲面孔,
直到離開帳篷,他看到其他的歐洲面孔,對他們産生的是和面對醫生一樣的危機感與警惕時,他才決定尋找魏爾倫,與魏爾倫相認。
此刻,試探的最後一步,與魏爾倫肌膚相貼時的感受,
從心口傳來的親近與喜悅,确定了猜測,也讓蘭堂的心中不再存留一絲顧慮,注視魏爾倫的目光柔和了下來:
魏爾倫果然是他的,同伴。
·
蘭堂的手并不溫熱,而是和他略帶厚重的衣服一樣,帶着停留在初春的涼意。
魏爾倫垂下視線,看着他們相握的雙手,沒有感受到任何負面情緒,
沒有排斥與反感,也沒有厭惡,反而有幾分熟悉與信任,和他猜測的一樣。
魏爾倫松開手,真正放松了下來,露出一絲淺笑,看着蘭堂慘白的臉色,将食物遞給蘭堂:
“要先吃一點東西嗎?我覺得裡面的吐司味道還不錯。”
“需要,我早就餓了,保羅。”
看着魏爾倫臉上的微笑,蘭堂消散了對魏爾倫的最後一絲陌生,内心深處對未來的焦慮迷茫也緩緩消散,重歸平靜:
隻要魏爾倫在他身邊,他就什麼都不怕,也沒有害怕的必要了。
蘭堂重新戴上手套,從塑料袋中拿出了一瓶牛奶,又翻出一塊魏爾倫提到的吐司,決定先填飽肚子,否則,他的身體撐不了太長的時間——
由于手腕的貫穿傷,他的血液好像快流幹了,走路時,眼前一陣陣發黑,腳下更是軟綿綿的,沒死都是命大。
而以魏爾倫和他身上的傷來看,在失憶前,他們一定遇到了襲擊……也不知道他們的敵人有沒有死光。
如果沒有死光,他們的處境就危險了,失憶讓他們完全處于被動地位,看來,以後的行動隻能更謹慎一些了。
蘭堂的思緒千回百轉,目光落在魏爾倫懷中的孩童身上,
中也正好奇地看着他,目光偶爾會不舍地落在他手中的食物上,但沒有哭鬧,看上去還算乖巧。
蘭堂咽下口中的食物,問道:
“保羅,你對這個孩子的未來有什麼打算?”
這個孩子雖然隻是他們為了擺脫懷疑臨時找到的道具,但也不能随意遺棄到路邊。
産生這個想法時,蘭堂心中産生的不是憐憫,而是平靜的漠然,
否則,被基地裡的人看到,發現異常,影響到魏爾倫就糟糕了,
他們需要一個沒有後顧之憂的解決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