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争先恐後地将木碗遞上來,梅甯給每個人都盛了滿滿一大碗,還不忘溫柔叮囑道:“很燙,吃慢一點。”
等所有孩子們動着臉頰享用起午餐,梅甯才舀了半碗粥喝起來。這鍋奶油羊肉粥的食材,全是從艾倫霍普的自然環境取得,嘗起來嫩滑爽口,暖胃又暖心。所有人的臉上都不自覺流露出滿足而幸福的表情。
在大家填飽肚子、用積攢在木桶中的雨水清洗好碗筷之後,梅甯慢悠悠地拎着牧羊杖将羊群放出栅欄,讓孩子們跑在前頭,自己和牧羊犬則走在最後面。
孩子們和梅甯引導着百來頭羊隻持續往高處走去。周圍逐漸被煙霧所缭繞,空氣變得更加清晰而濕潤。
接近旁晚的時候,梅甯才帶着羊群和筋疲力盡的孩子們,回到居住的地方。他剛把牧羊杖歸回原位,一位氣質溫婉的亞麻色長卷發女人走到他的身邊,輕聲細語地說:
“甯甯,晚餐我做好了,趕緊去吃。另外,我在市集裡買了許多首飾,看見喜歡的趕緊挑了去,免得讓孩子們都搶完了。”
梅甯迎着女人溫柔的目光,彎起眼睛,回答:“我明白了,米缇亞導師。”
晚餐是米缇亞烘烤的豬肋排。
梅甯夾起一片鋪在盤底的馬鈴薯慢慢咀嚼,鹹香回甜的滋味在舌尖四散開來。他又嘗了一口烤成焦糖色澤的豬肋排,果不其然,質嫩味美、嚼勁十足。
趁着米缇亞帶着孩子們去洗漱的時間,梅甯将所有人的棉被鋪好,又多添了些柴進火堆。如此一來,孩子們回到屋裡時,便可以直接鑽進暖烘烘的被窩,進入美好的夢鄉。
月光灑在廣袤的艾倫霍普大地之上,又打在波光粼粼的湖水之中。
梅甯的指尖在耳垂挂的藍色瑪瑙耳飾前頓住,他思索了半晌,決定戴着它浸泡進冰冷的湖泊裡。
梅甯透過水面看見自己的倒影,原本亮黑的眼睛突然黯淡下來,對未來的不安、懷疑彷佛凝聚成一隻鬼手,刺穿他的胸腔,扼住他鮮活亂蹦的心髒。
梅甯深呼吸一口氣,閉上眼睛整個人沉入水中──這個方法能夠讓他冷靜下來,好好理清紛亂的思緒。
梅甯的人生看上去很不錯。雖然他的父母在回到貝克特進行貿易的旅途中,慘遭強盜殺害。導緻他被送去上城丹利佛的孤兒院,并且有整整五年沒有開口說話。
但是沒過多久時間,梅甯就被頂尖禦獸師米缇亞帶到與世隔絕、宛如仙境的艾倫霍普大陸,療愈心靈創傷的同時順便研修禦獸之術。
梅甯是當之無愧的天才美少年。無論做什麼事情都很快上手。雖然他留在艾倫霍普無法發自内心地感到快樂,但他也認為自己有責任分擔導師米缇亞的重擔,幫忙照顧比他更小的孩子。
梅甯在幾個月前徹底将最高級别的禦獸之術研修完成。但是,他知道自己内心深處一直有一個渴望,那就是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甚至,他想轉職成為像父母一樣的煉金術師。
梅甯迫切地想要離開這個名為艾倫霍普的夢幻仙境。
“甯甯,梅甯!”
梅甯睜開眼睛,紛亂思緒一哄而散,他嘩啦一聲,破水而出,隻見滿臉擔憂的米缇亞跪坐在湖岸邊,焦急地問:“你還好嗎?”
梅甯微微一愣,“……米缇亞導師?我很好,請問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然後,梅甯看見米缇亞從懷裡取出一封信,他聽她說:“我想,是時候把這封信交給你了。”
梅甯接過信件拆了開來。
信中其實并沒有亡故親人的慰問,而是一份冰冷而實際的地契──那是梅甯父母留下來的遺産,位于地下城貝克特的煉金工房。
幾乎在一瞬間,梅甯腦海浮現出“立刻啟程前往地下城貝克特,轉職繼承父母的煉金工房”的念頭。
幾千萬種情緒同時在梅甯的心底爆發──有困惑、有不解,但更多的是迷惘,“米缇亞導師,我……”
米缇亞溫和地安慰道:“甯甯,你是受到上天祝福的孩子,沒有什麼事情是難得倒你的。我一直為你感到驕傲。”
“你待在我身邊的這十幾年來,我的内心感到平和而幸福;但是,我心裡很清楚,倘若你一直待在艾倫霍普,便永遠無法感受到自由與快樂。我不願意再束縛你的心靈,我将把自由歸還給你。”
米缇亞的指尖輕撫過梅甯冰涼的臉頰,“不要壓抑自己的記憶和情感,去踏上愛與啟蒙的道路,尋找你的内心。”
她從長袍中取出一個木紋镂空懷表,放在梅甯的換洗衣物上,“我們會一直在背後支持你,艾倫霍普永遠是你的家。”
梅甯與米缇亞靜靜對視着,最後,他抿直嘴唇,打破沉默,堅定地說:“我明天會啟程前往貝克特。”
“喵嗚!”
“汪……!”
梅甯轉過頭,看見諾比正用他的爪子痛擊毛發蓬松、體型龐大,彷佛行走小怪獸的黑色柴犬奈吉。
諾比漂亮而暴力,手無縛雞之力的柴犬奈吉,在心裡評估一番,決定用小小的豆豆眼向梅甯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