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畢竟大家在一地共事,周進還是客客氣氣的擺了席面延請對方。卻不料對方不僅不領情,還在當日就抓了他手下一個辦事的。
周進幾次要人無果,隻得吃了這個啞巴虧,他和江稷的梁子也就是自那時結下的。
侍立在一旁的仆役很有眼力的換上新的茶水,再躬身在周進一旁扇風,這才讓周進被怒火沖昏的頭腦平複下來。
周進冷哼一聲,坐上主位,“你既說宋錄事犯了事,那敢問他所犯何事?”
江稷像是早就料到周進會如此說一般,他道:“宋錄事犯的事可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的,知縣若是想知道,不如和我同去巡檢司?”
喬元貓在屏風後頭靜靜地聽着兩人的對話,聽到這話眉頭一皺,這人說話也未免太過嚣張了些。
周進知道江稷沒那麼好應付,再三隐忍道:“宋錄事隸屬于縣衙,若出了什麼事那也理當由我先行審問,勞動不到你們巡檢司。”
江稷搖了搖頭,唇角帶了一絲譏諷,“此事本該由知縣出面,隻不過我等了這些時日,知縣都沒發現宋錄事的作為,那便隻好由我們巡檢司先行帶走審問了。”
周進總共同他不過打過幾次交道,沒想到此人竟如此難纏。
将茶盞裡的茶水喝盡,江稷對身後人道:“行了,去請宋錄事出來罷,别白白耽誤了功夫。”
“是。”有人領命而去。
“江稷!你敢!”周進目眦欲裂。
江稷卻是絲毫不在意,示意帶過來的人直接去縣衙後院抓人。
周進忙派人去攔,但縣衙内的屬吏,又哪裡打的過天天在刀尖上抓捕賊犯的巡檢司。
屬吏被隔開,不過多時,一位垂垂老矣的錄事就被帶了出來。
趁着沒人注意,喬元探頭看了看。錄事面上飽經風霜,一頭白發,低頭唯唯諾諾地走在前頭,怎麼看都不像是犯了事的人。
領命而去的鄒堯推搡着宋錄事到江稷面前,道:“禀巡檢使,人已帶到。”
聽聞此言,周進已是再也不能忍下去,他将杯盞直接砸到江稷腳下,“無故帶走朝廷官員,江稷,你可知這是何重罪!”
杯盞破裂,杯中的水漬濺濕了江稷的下擺。下擺暈上一片深綠色,瞧着和他很不登對。
江稷眉心動了動,将身子往前傾了些,看着周進道:“若我有罪,那也是知州說了算,就不勞知縣費心了。”
說罷,他掂量掂量握在手裡的茶盞,瞬間發力往周進所在的方向砸去。
在金台縣向來隻有周進砸别人的份,見茶盞往自己所在的方向飛來,周進頓時被吓的立住不動,隻一味的閉起眼,用手擋在身前。
意料之中的疼痛沒有出現,周進隻聽得側身後傳來屏風倒塌和茶盞碎地的聲音。
躲在屏風後的喬元,正一心貓在後頭偷聽二人說話,卻不料引火上身。屏風被茶盞一砸,瞬時傾倒在她的身上。躲閃不及,她的半個身子都被壓在屏風下,背上一陣火辣辣的疼痛。
在場衆人,連周進都被江稷方才的舉動吓的有些發懵,誰都不知道這裡還躲了一個人。
沒人敢上前扶她,喬元隻得用力推動壓在身上的屏風,從裡頭慢慢挪出來。
有腳步聲朝她這邊而來,不過一會兒功夫,她的面前就橫了一雙墨靴。江稷低沉的聲音在她頭上響起,“有隻狸奴貓在這兒偷聽了許久,周知縣,你該管管你縣衙裡的人了。”
這茶盞明明就是對周進方才砸他行為的報複,喬元知道這是江稷拿她殺雞儆猴呢。
她今日應對了傅德清的羞辱,又毫無尊嚴的讨好周進,心裡本就窩了火,好端端的被江稷砸成這樣,喬元擡眼的時候沒有壓制情緒,杏眼圓瞪,滿臉怒容。
這點子憤怒,待看清男人的面容後,瞬間消失無蹤。不過瞬息,喬元馬上低頭,盡量不讓江稷看清自己的樣子。
江稷敏銳的察覺到少女的情緒變化,他道:“你我可曾見過?”
“不曾。”喬元回答的很是果斷。
“是嗎?”見少女明顯的躲避,江稷笑的意味深長。
他不再拘泥于此,重新走回周進面前道:“今日便如此罷,宋錄事便由我巡檢司帶走了,他日待宋錄事認罪,我們巡檢司自會将案情呈于知縣。”
江稷打了個手勢,巡檢司的人來的快,去的也快,眨眼間就帶着宋錄事走的無影無蹤,餘下一地碎瓷片和一個倒下的屏風。
回過神來的周進氣的罵了好幾聲娘,卻最終無法,隻得叫人進來收拾爛攤子。
艱難從屏風下挪出來的喬元,此刻坐在地上,努力抑制住狂跳的心髒,好叫人看不出端倪。
居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