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人可有什麼忌口?”喬元問道。
“并未有什麼忌口的。”
喬元點頭,“那便好,我家在青石巷,明日我在巷口處等大人放衙。”
——
從巡檢司回來後,喬元把這事兒同家裡人說了。
周素一聽後日巡檢使要來家中用飯,驚地差點沒從凳子上掉下去,“元姐兒,你莫要尋阿娘玩笑,巡檢使大人當真要來我們家中用飯?”
喬元甚少見到自家阿娘這樣誇張的表現,她無奈笑道:“阿娘,我诓你作甚。”
喬滿山也差點被驚地摔下去,但礙于面子,他在一旁努力撐着桌子道:“既這房子是托巡檢使大人的人情買的,我們家請他吃頓好飯食自是應當,看來後日我得拿出我的看家本事來了。”
喬長平在一旁連連阻止,“爹,你還是别了,咱們給阿娘打下手便是了。”
就他爹這做飯水平,怕是巡檢使吃了一回便不再上門了。
在喬家人的忐忑中,後日輪轉而至。
家裡有家人在布置,喬元便早早等在了青石巷口。
直到看到一襲青色的身影如遇而至,喬元在原地沖江稷揮了揮手,“大人。”
少女的身影被夕陽拉得很長,拂面的楊柳風吹起她的發絲,在見到他後,眼眸蓦地閃亮起來,揚手引他歸家。
明明不過是一個普通至極的畫面,不知道為何,江稷卻下意識地想将它牢牢刻在心底。
“喬姑娘。”江稷颔首道。
“我家就在前面不遠,大人請随我來罷。”喬元走在前頭引路。
此刻,候在家中的喬家人已經是坐立不安了,聽到門外的響動,一家人放下手中的東西,不約而同地在門口站成一排。
喬元同江稷一推開門,見到的便是一排僵硬地笑臉。
院内幾人手腳都動不利索,還是喬滿山先躬身迎了上來,“巡檢使大人大駕光臨,當真讓此處荜篷生輝。”
喬長平在一旁咬牙輕道:“爹……是蓬荜。”
喬滿山假裝沒聽到,直接将江稷引入屋内。“大人快些落座,不過是家常小菜,還望大人莫要嫌棄。”
江稷坐下後,随意道:“本就是我叨擾,叫大人多有不便,大家若是不嫌棄,就叫我江稷罷。”
誰人敢直呼巡檢使大名,喬家人互相對視一眼,氣氛詭異地沉默下來。
喬元意識到不對,趕忙出來打圓場,“直呼名姓還是太無禮了些,不若我們便叫大人江公子罷,這樣兩相便宜。”
見江稷應下,喬滿山這才壯着膽子稱呼了一聲,“江公子。”
稱呼一變,像是距離也被拉進了些,喬永言第一個去找江稷攀談。
他問的問題稀奇古怪,上到日月星辰,下到追兇緝賊。
但不論他問的什麼,江稷都好脾氣地答了。
有了他在場面上問東問西,氣氛活躍不少,喬家餘下幾人在江稷面前的拘謹,也被漸漸沖淡了些。
為着今日江稷來,想到他上次喝不慣鄉下的劣酒,喬滿山特意去集市上滿了兩壇好酒。
周素更是用勁渾身解數,做了八九個菜,有菜有肉,還有管飽的貼餅。
雖算不上什麼精緻菜肴,但酒至半酣,席面上倒也有說有笑的。
喬家幾個男丁輪番給江稷敬酒,喬元本以為他會拒絕,未曾想到今日他倒是來者不拒。
喬滿山的酒量算不上好,喝多了便有些發興,周素生怕他驚擾貴客,便讓喬長平先扶他回去歇息。
他一走,席面便冷了下來。
喬元怕江稷覺得無聊,剛巧院子裡有一張石桌,她端上兩把凳子,又拿上一小碟吃食,邀着江稷去院中賞月。
兩人對坐,喬元看着江稷道:“我爹他今日是太過高興了些,才飲下了這麼多酒,大人别見怪。”
“叫我江稷。”江稷身上帶着濃烈的酒氣。
“什麼?”他的話有些含糊,喬元沒有聽清。
“在湧泉村你叫得習慣,怎的回來便不叫了?”江稷回頭看向她。
原來是讓她直呼全名。
想來他也喝多了,喬元不願同一個喝醉了的人掰扯,她順着他的話道:“江稷。”
見喬元叫出他的名字,江稷滿意地揚起嘴角。
“喬元。”
“嗯?”
“喬元。”
“嗯。”
“……你家人待你真好。”冷不丁,江稷冒出這樣一句話。
雖不知他為何這樣說,但喬元還是應道:“我家人,的确待我很好。”
想了想,喬元又問道:“那你呢?你出身名門,想必爹娘也待你很好罷。”
江稷的眼睫很長,就算兩人坐得不算太近,喬元都能看見他撲閃的睫羽。
睫羽上下翻動,喬元耳邊傳來江稷的輕語,“我爹娘……”
男人嗓音低沉,帶着幾分綿軟的醉意。
“他們……恨不得我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