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掌聲在如此情景下,顯得很是突兀。
衆人四下一看,才發現拍手的人是個被娘帶着出來的小姑娘。小姑娘正卯足了勁兒在鼓掌,一張小臉因為用力過猛而有些通紅。
她娘見她這般引人側目,忙将小姑娘的手捂着,讪讪一笑。
“阿娘,别捂着我,我覺得這姐姐說的沒錯,唔——”小姑娘不滿的聲音響起,話到半截,卻突然沒了聲響。
她娘一手捏着她的手,一手捂着她的嘴巴,向衆人連連彎腰緻歉。
被掌聲一打岔,張禀面上青一陣白一陣,他面容扭曲道:“潑婦!我不同你理論,你愛如何便如何罷!”
旋即,他轉身退出人群,往小巷而去。
問訊處門口的人圍了一圈又一圈,張禀一出中心,很快便被外頭的人潮淹沒。
看張禀奪路而逃,喬元這才清了清嗓子,方才話說的又快又高昂,她喉頭都有些咯痰了。
用餘下的目光掃視一遍在場衆人,喬元道:“既然張秀才走了,我再重新問一次,可有人願将手頭的東西獻予女學,當個開門彩?”
大家同喬元今日也不過初見,本以為嚴老弟子該是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沒想到是個不服輸的,甚至還敢當街同人叫闆對罵。
衆人心頭一時都有些躊躇,若真送了給女學當開門彩,他們哪裡還有臉面在道上混下去;若是不送,張禀怕就是他們的下場。
這……這……兩面都是死局啊。
回應喬元的依舊是一片沉靜。
喬元顯然預料到這樣的結果,她絲毫不在意地往台階上走,不再搭理衆人。
“姑娘留步!”從身側傳來中年男子的聲音。
喬元側眸望去,是個衣着華貴文質彬彬的中年男人。
男人對喬元行了一禮,“姑娘所說當真是醒世之言,邱某受教。我願将所攜禮品送予姑娘所設女學當個開門彩,除此之外,我明日便将女兒邱月送到姑娘處,做農事女學的第一位學生。”
同他一齊來的人見男人一出口便是這樣的話語,連想都不想,也跟着道:“喬姑娘,我也願意。”
“我願意。”
“我也是。”
有了人帶頭,羊群效應凸顯,從衆的人越來越多,問訊處外一時間全飄蕩着一句句‘我願意’。
喬元看向衆人,眼瞳裡沒有絲毫波動。
她不管他們是真心實意也好,逢場作戲也罷,隻要她能替天下女子撕出一個口子,自然會有後來人将這道屬于她們的口子撕大踩實。
這堵阻礙她們的高牆,最終會成為她們的腳下塵泥。
——
好容易将所有送來的東西造冊登記,喬元正想歇會兒,便聽得有人敲了敲門闆。
“喬姑娘。”
喬元回頭一看,倒是個熟人。
丁廣業帶着丁彥,正躬身在一旁賠笑。
“丁裡正,今日怎的有空到我這處來?”喬元起身道。
丁廣業走進屋裡,很是謙虛道:“我哪裡配得上姑娘一句裡正,我能當上這裡正,有大半功勞還得歸于姑娘呢。”
傅鵬池的事情若不是丁彥揭發了出來,她當時也不會這麼順利的揪出這幾個人。丁廣業突然同她扯到這件舊事,那便是有話要說了。
喬元面上帶着玩味的笑意,直言道:“丁裡正今日來,應不是同我叙舊的罷?有話不妨直說。”
丁廣業聞言一笑,沒有再顧左右而言他。“姑娘聰慧,我今日來,是想同姑娘說一說這農藥之事。”
“可是有何不妥?”一提到這事,喬元立時擰眉道。
“不不不,”丁廣業面上的兩撇八字胡随着他臉上的肌肉上下翹動,他連連擺手道:“不止是妥,是太妥了。隻要有對應的蟲害,将姑娘所給的藥劑兌水一噴,隻消幾天,蟲害便少了不知道多少,大家如今都将這藥奉為神藥。也因如此,姑娘在各村農人間的名氣是越來越大了。”
不是那兩種農藥有問題便好,喬元放下心來,接着問道:“那是?”
丁廣業躬起身子,對她行了個大禮,“我今日來,是想問問姑娘,可願同我一齊将這農藥售賣到景朝各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