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廣業說的這件事,喬元并非沒有想過。
或者說,從一開始,她打的就是這個目的。
喬元的心頭藏着一個計劃,這個計劃是從她同江稷剖白那晚開始的。
那晚她同江稷說,要讓喬元這個名字響徹整個景朝,農藥就是她計劃中最重要的部分。
學識固然可以傳授,但傳授的速度太慢,周期過長,想要在幾年内澤被整個景朝,簡直是天方夜譚。可農藥就不一樣了,一但确定可以抑制的昆蟲類别,隻要調整好濃度比率,馬上就能通過商販銷往各處州縣。
面前的丁廣業還在殷切地看着自己,喬元掩下眸中的思量,回以笑容,“丁裡正當真看得起我,茲事體大,可能容我再思量幾日?”
丁廣業當然知曉這事兒不是那麼容易談成的,他面上挑不出錯來,回道:“這是自然,也怪我今日貿然到訪,驚着姑娘了。”
喬元搖搖頭,示意他父子倆坐在屋中的椅子上,給他們沏了茶上來,“丁裡正也不必瞞我,今日既然來了,想必心裡頭已經有些想法了?”
丁廣業雙手接過喬元遞來的茶水,卻随手放置一邊,“實不相瞞,前段時日我識得了一個打南邊來的富商,他為人豪爽,義薄雲天。那日見着我監督村人用姑娘的農藥,他還笑受人诓騙在是在白費力氣,沒想到三兩日過後,他便急急來見我,說能否托我同這制藥之人打個商量,将這東西托與他售賣。”
話到此處,丁廣業頓了頓,似是在看喬元臉色,然後才接着道:“我今日來,其實也是想替他探探口風,看姑娘是否有這個意思。”
“竟是這樣。”喬元應道。
上次讓金台縣各村裡正帶回去的濃縮計量,至少可以管上半個月,這人出現在金台縣便就是最近的事兒了。
農藥是勢必要走出金台縣的,但丁廣業其人,她信不過。
喬元沒應承也沒反對,隻說些場面話道:“丁裡正肯如此幫他說話,看來那人定是不凡了。”
丁廣業趁機道:“不若這樣,姑娘什麼時候得空,我在醉仙居擺上一桌,叫上我那兄弟,請姑娘一同來詳談。”
商路的事喬元不太懂,但既然有送上門來的學習機會,哪有推拒門外的道理。
喬元應道:“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見喬元應承下來,丁廣業私心想着這事兒約莫還有商量的餘地,他眉梢上帶了喜色,又同喬元說了些别的,足足坐了小一刻鐘才走。
送了他父子倆出去,喬元這才重新坐回椅子上單手撐着下巴思考。
農藥這個盤子太大,不僅是調配運輸,制作也是一個大關卡。她雖同周進達成了制造上的初步協議,但分銷的事兒的确需要有商人從中掌舵。
看來,她還得選個時候去縣衙同周進透個口風。
午後用完飯,問訊處難得來了個幾個問詢的農人,待将他們提的問解決完,喬元伸了個懶腰往外頭看,霞光已經散滿天際。
巡檢司的差役,便是這個時候上的門。
“喬姑娘。”差役走到她跟前,遞了張紙條給她,又細細同她道:“姑娘要找的人住址都已經寫在上頭了,還請姑娘過目。”
喬元謝過差役,打開紙條。
紙條上字力透紙背,地址也寫的很是詳細。喬元将紙條仔細收好,又坐着看書等了一會兒,見一直沒什麼人來了,這才将東西仔細收好,關上了問訊處的大門。
昨日李絨被她娘帶了回去,一直到今日也沒個消息。臨别匆忙,她有些放心不下,托江稷找到她的住處,想去看看。
照着紙條上寫的地址走,喬元費了一番力氣才到瓊花巷的一幢屋子前。
屋子同喬家差不多大,灰牆青瓦,門口還放了兩尊類似辟邪的石像,可見李絨家日子過的很是不錯。
喬元甫一走進,便聽得屋裡傳來李絨氣惱的聲音,“阿娘,我說了我不會做針線,你怎的總是要逼我。”
一旁傳來婦人恨鐵不成鋼的聲音,“不會此刻便學,哪有姑娘家不會刺繡的,轉頭嫁出門去惹人笑話。”
“我緣何要嫁人!阿娘,你同爹說,将這門親事退了罷。”李絨絮絮哀求道。
“胡鬧!你們二人都已經過了定禮,怎能說退就退,我瞧你的腦子是被豬油糊了,天天說些不着邊際的話來。”婦人一聽她說這話便來氣。
“你見誰家姑娘十四便嫁人的!我不嫁,你便是說死了我也不嫁!”李絨帶着怒意抛下這句話,沒過過久,喬元便聽到屋子裡頭傳來木門合上的巨響。
“死丫頭!你以為阿娘願将你這麼早便将你嫁了?難得遇上這麼好的夫婿,你若是不嫁,等幾年後過了年歲,我瞧你是再後悔都來不及了。”婦人被李絨的脾氣折騰的沒法子,忍不住在院中斥道。
婦人罵了一會兒,見始終沒人應答,歎了一句冤孽,屋裡頭又漸漸安靜下來。
趕在母女吵架的時候敲門入内,便有些不合時宜了。
喬元放棄了走正門的想法,繞着屋子走了一圈,想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到李絨所在。一直走到屋子的西南角,她才聽到裡頭仿佛傳來小姑娘壓抑的哭聲。
四下無人,喬元輕輕敲了敲窗棂,“李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