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頭的哭聲有過短暫的停歇,喬元滿心以為李絨定是發現了,沒想到她站了好一會兒也不見人來開窗,她隻好又敲了幾下。
這回窗戶開的極快。
李絨的臉蓦地出現在窗框裡,小姑娘面色潮紅,滿是淚痕,鼻子還在努力一吸一吸的。
一見着是她,李絨伸手便朝她哭嚎道:“師傅。”
喬元一驚,下意識去堵她的嘴,“莫出聲。”
喬元的手不算大,隻能堪堪捂着李絨的嘴巴。李絨瞪着一雙無辜的大眼,眨巴一下,便掉下幾顆珍珠來。熱燙燙的眼淚承載了她的諸般心事,如今見到喬元,更是滿腹的委屈。
二人的姿勢維持片刻,直到察覺出她呼吸有些放緩了,喬元才輕聲問道:“可緩和些了。”
李絨點了點頭,她這才松了捂着李絨嘴的手。
“師傅,你怎知道我住這裡?”李絨的嗓音有些沙啞,語調倒是高揚不少。
“托朋友打聽的。”喬元應了話,又問道:“你何時要嫁人?”
一提到這事,李絨整個人的眉眼都耷拉了下來,“六月二十八,對方找人算了,說那日是個好日子。”
那便還有一個半月多的時間,來得及。
喬元道:“你可能出門?”
李絨搖搖頭,“昨日我出門太久,阿娘生怕我跑了,這幾日都在家看着我不準出來,不過師傅放心,不過五六日,我定能找到機會來找你。”李絨沖她揚起笑臉,像是朵帶着露珠的向日葵。
聞言,喬元放心下來。
二人說是師徒,其實相識不過就半個時辰,且昨日多數時候都是李絨在同她說話。喬元頓了頓抿唇道:“你若能出門,便到問訊處來找我。我既說收你為徒,定能護你不早早嫁人。”
李絨一手扒着窗戶,一手在空中揮舞,興奮地點點頭,“師傅,你這麼厲害,我信你。”
小姑娘待人很是單純,仿佛從未經曆過這世間的惡意,喬元這麼一說,她很自然的就信了。
同李絨約定了相見的日子,喬元又告訴她,若實在出不來,便去尋街上的差役帶話給她,叮囑完她這一切,這才告别了李絨出來。
李絨見她要走,頗有些依依不舍,“師傅,等我出來,我定會同你好好學農事上的學問,你放心,我聰明着呢。”
喬元笑着點點頭,離開了瓊花巷。
瓊花巷往東再走兩條街,便是永甯巷。
喬元拿出江稷給的紙條,核對上頭的地址後,站在了另一戶人家的門前。
手裡的紙條上寫着兩處地址,一處是李絨的,另一處,是吳玉梅的。
喬天寶的事情,喬元一直沒有忘記。
但彼時她初到金台縣諸事繁忙,沒抽出空來處理這件事。直到吳玉梅到西市同她撒潑,她這才想起這件事情。
如今站在吳玉梅家門前,喬元的心緒頗為複雜。她内心裡對吳玉梅極盡厭惡,但喬天寶之事又同周素有關,景朝沒有唐氏兒的說法,她今日隻能憑自己之力确認清楚。
吳玉梅家的位置實在算不上太好,周遭亂哄哄的,四處都彌漫着一股臭味。
喬元拿帕子虛掩着口鼻,同樣先繞着屋子轉了一圈。
應是怕喬天寶走失,吳玉梅家不論是圍牆也好,窗棂也好,都比尋常人家高上不少。
這高度憑她可上不去,喬元又去街巷各處小轉了一圈,好容易才找到幾塊沒人要的爛木頭。
她将木頭壘起墊在腳邊,找了個人少的地方後退幾步,接着猛力往前一沖,踩着木頭蹬上牆。
自打知道原主身體不太行後,喬元閑來就會抽空運動,有意識地鍛煉自己的肌肉,現在借力爬牆也算輕輕松松。
趴着圍牆勉強探出半個頭來,喬元掃視了下院内的景象。
吳玉梅家不大,院内似是已經很久無人打理了。遍地散落着一些木制玩具和堆成小丘的泥土,牆角擺着一排杜鵑,葉片枯黃花瓣凋零,已然有了腐爛的迹象。
仔細掃遍院子的各個角落,喬元終于在柴火堆後頭,看到了一個坐在地上有些臃腫的身影。
她眉心一動,這人想來便是喬天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