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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巷。
喬家院裡已然熄了燈,各處都靜悄悄的。一片漆黑之中,唯獨喬元的屋子還亮着一盞暖黃色的燭火。
她在給嚴維運寫信。
這些時日在農事上的所見所聞,還有自己的不解之處,她全數寫到了上頭,盼着嚴維運能給自己一個解答。
農學同昆蟲學雖然有千絲萬縷的聯系,但畢竟不是她的主攻方向,有些東西研究得越深入,越覺得有些力不從心,她隻能期盼這個時代最頂尖的農學家能給她指引路途的方向。
将寫完的信放到信封裡頭,喬元這才收拾好躺上床。
不知怎的,在床上翻來覆去半晌,她愣是無法安眠。一閉上眼,江稷的臉就出現在她面前,男人笑得疏狂又不羁,偏生到最後,卻是那樣認真地看着她。
“請你信我。”低沉喑啞的聲音仿佛就在她耳邊響起。
懷裡的被子被攥的發緊,眼瞧着是睡不着了,喬元認命般重新起床,又逼着自己讀了一個時辰的書。
翌日一早,去驿站寄完信,喬元很是有氣無力地到了農事問訊處。
剛開門沒一會兒,陸陸續續就有姑娘上門了。
農事問訊處,來讀書就送錢的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多的是人想來碰碰運氣。
有活能讓自己忙起來,至少不用想着昨天同江稷的那點事兒,喬元心頭還是歡喜的。
待忙完一早上,她打開冊子仔細翻看了一遍,這才驚覺在上頭已經登記了二十位姑娘的名字。
除卻身份有些特殊的邱月和李琴娘,後頭來的人無一不是貧苦人家出身的姑娘。
書冊上頭,有一些姑娘甚至沒有一個像樣的名字,隻用大丫,賤女這樣粗鄙的名字叫着。
小心翼翼地撫過上頭的每一個字,二十個名字,就是二十個想要靠自己在這個時代立住腳跟的姑娘。
喬元忽然覺得自己的胸腔裡,澎湃着一股不知名的情緒。她這人沒什麼優點,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不論如何,都不輕言放棄。
她一定要帶着她們,走向更高更好的未來。
待心緒平複過後,喬元阖上書冊,安安靜靜地坐在桌案旁寫着第一課要教授的東西。
寫了不知道多久,忽然有稚嫩的叫喊聲急促傳來,“喬姑娘,喬姑娘。”
喬元擡頭看去,是個從未見過的孩童。
“你喚我作甚?”喬元拉着沖進問訊處的小丫頭的手。
“喬姑娘,我是替李絨姐姐來的,她叫我請你快去救救她。”小丫頭面色紅成一團,急得在地上不住跺腳。
“什麼?!”喬元神色一凜,“你可知發生什麼事了?”
小丫頭搖搖頭,“我不知道,隻知道今日一早,李叔家就吵個不停,我還聽到有東西砸碎的聲音,可吓人啦!”
喬元連片刻都未猶豫,“帶路。”
“哎。”小丫頭應了一聲,在前頭飛快地跑了起來。
等二人氣喘籲籲地跑到了李絨家,卻見裡頭異常安靜,連一絲聲響也無。
喬元顧不得順氣,直接上去敲響了她家的大門。
“李絨,李絨你在嗎?”連敲了好幾聲,無人應答。
喬元直接往後退了幾步,想借力從圍牆翻進去。
正當她四下尋找踏闆的時,她方才的叫喊聲驚動了對門的婦人,婦人從門裡出來,對着喬元道:“姑娘,你别喊了,絨姐兒方才被送到醫館去了。”
“醫館?為何要去醫館?”喬元心頭涼了半截。
那婦人看了眼四下,這才接着說道:“方才絨姐兒同家裡人大鬧了一場,不知怎的便受傷了,被擡出來的時候,那血流了一地,止都止不住,滲人的狠。”
方才太急了沒發現,現在細看,地上的泥土明顯有幾處比一旁更深一些。
屏住呼吸,喬元迫使自己冷靜下來,這才開口道:“敢問他們去了哪家醫館?”
婦人想了片刻,“離這兒最近的應該就是千金藥鋪了,約莫是在那裡。”
瓊花巷的路她不熟悉,喬元直接丢了一塊碎銀給婦人,“前頭帶路。”
碎銀落地發出‘啷當’聲響,婦人的臉上登時笑得合不攏嘴,連門都來不及關,“姑娘快随我來。”
叮囑小丫頭快些回家,喬元緊跟婦人,快步往千金藥鋪走去。
李絨,你可千萬不能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