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辰時,喬元早早收拾停當,在院子裡等着江稷。
按照黃曆上的說法,今日巳時,宜交易、開市、立券、納财。故而周進派來的人千叮咛萬囑咐,請了喬元務必在這個時辰到縣衙裡頭。
喬元擡頭看了看天色,眼看快到巳時了,還不見江稷蹤影。她思索一番,剛擡步準備入内去尋江稷,就見他打回廊後頭出來。
往日一襲利落勁裝,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男人,今日卻在裝扮上下了大功夫。衣服還是那身官服,但周身環佩叮當,玉冠束帶,連往日深埋不見的魚符都佩在了身上。
……瞧着比問訊處剛開業那日還要惹眼些。
江稷逆光大步而來,寬肩瘦腰,配上他那副好相貌,遠遠瞧着就是一派灼人的氣勢。
“走罷。”他道。
被日光拉長的影子剛好罩在喬元身上,她整個人都像是被江稷身上極具攻略性的氣息包裹。
喬元有些不自覺的偏頭,不去看他有些滾燙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氣才道:“你今日,怎的這般隆重?”
江稷烏黑的睫羽垂下,居高臨下的看她這副不自在的樣子,從喉頭溢出一聲輕笑,“是嗎?我倒覺得剛好。”
“……罷了。”喬元後退幾步走出他的包圍圈,“周進已經幾次派人來催,我們先去縣衙罷。”
說完,她就快步往外頭走去。
落後幾步的江稷凝神看了她一眼,嘴角泛起笑意,安安靜靜的跟在喬元後頭往外頭走。
院外的馬車已經準備停當,喬元繞着轉了一圈,就是不見車夫。
“車夫呢?”她面帶疑惑回頭問詢身後的江稷。
江稷不語,而是扶了她先上車。
待車簾落下,他伸展長臂拉過缰繩,沉穩的聲音穿過車簾落入喬元耳中,“車夫今日有事告假,由我來替你駕車。”
說罷,車身一震,車輪随着江稷的話音開始轉動。
車簾随着馬車的行進前後翻飛,偶爾露出駕車的高挺背影。江稷有力的臂膀偶爾扯動缰繩,更多的時候,他就這樣慵懶的斜靠在車架上,單手駕車,露出麥色的側臉。
喬元坐在車内,剔透的指尖拂開了身側的竹簾,外頭的街景随着馬車的行進逐漸後退。
鬓角的發絲随風飛舞,與之消散不去的,是她兩頰的逐漸升起的嫣紅。
江稷駕的馬車又快又平穩,沒一會兒功夫就到了縣衙。
喬元确認自己面上已經沒有方才的熾熱,這才下了車。
此刻的縣衙門前車水馬龍的,縣衙的屬吏都站在了外頭維持秩序。離大門最近的一側,已經早早地用木欄隔斷出一塊空地來。
一直候在門口的吳才見喬元來了,快步迎了上來,着急上火道:“哎呦喬姑娘,你總算來了。”
他剛想拉了喬元往裡走,就見一隻大手橫在他的身前,“哪個不長眼的——”吳才的話才出口,就被他自個兒吞了回去。
“巡……巡檢使。”上次去巡檢使的私宅裡尋喬姑娘,吳才實在是被他折騰人的手段給收拾怕了。他面上端起一貫的谄媚笑容,“是什麼風把大人給吹來了?”
江稷看向他,皮笑肉不笑道:“前頭帶路便是。”
“是是是。”吳才歇了想催喬元進去的心思,老老實實轉頭在前頭帶路。
震住了吳才,江稷沖喬元乖張一笑沒再往前,反倒是落後一步跟在她身後,仿佛自己今日隻是個再稱職不過的護衛。
喬元眼眸裡帶着星點笑意,沖他眨眨眼,往裡走去。
江稷難得瞧見喬元的少女姿态,他有片刻失神。但很快又恢複成方才不羁的樣子,跟着往裡走去。
往日威嚴莊重的縣衙,一改以往的沉悶,四處裝點華麗,各個角落都挂上了象征喜慶的紅綢,連路過的盆景都被擦的一塵不染。
正堂之上,除卻周進最上頭坐着的太師椅,礙事的物件被盡數搬開,顯得整個堂上很是高遠空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