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朝對于買撲也有着相當嚴格的規定,若是有商戶中途退出,不僅上交的保證金要被罰沒,還得交上一定數額的罰款。除此以外,還會被記錄在案,上交到所屬州縣裡,至少三個月不能再參與買撲。
若他們是尋常商行也就罷了,偏生是永豐商會……
堂上的氣氛一點點凝固下來,眼看着好好的買撲局面越鬧越僵,最上頭的周進隻能發洩似的瞪着縮在原地不敢出聲的趙春來。
若不是這厮,他此刻已然拿着契書和百萬銀錠等着升官發财了!
寂靜無聲的正堂上,忽然傳來一道有些滄桑的聲音,一直默不作聲的華興賢終于開口,“行了。”他擡頭看向喬元,沖她招招手,“丫頭,且來扶老夫一把。”
華興賢雖說是嚴維運是舊相識,但方才他連一句約束手下人的話都不說,倒叫喬元心裡頭有些生氣。
氣歸氣,本着尊老愛幼的基本原則,她還是将手伸了過去,借力扶了華興賢起來。
華興賢被喬元扶起後,在原地動了動疏通了一下筋骨。這才目露欣賞偏頭看向她,“丫頭,叫你受委屈了,今日這事,我必給你一個交代。”
喬元還沒反應過來,就見他鷹隼一樣的眼眸轉向江稷,問道:“小子,你今日可帶了人來?”
江稷點點頭,“不多,隻有四五個。”
“夠了。”華興賢擡手喊道:“卻福。”
話音剛落下,一個站在永豐商會最末端的中年人,從後頭擠了上來,來人身着粗布衣裳,濃眉大眼面容黝黑,他躬身道:“行首。”
華興賢道:“可都記下了?”
“記下了。”中年人道。
瞧出喬元眼底的疑惑,華興賢緩了聲同她解釋道:“我雖擔着行首的名,但手底下的商會,早在前幾年就大有大半都交給我那幾個不成器的兒子了。今日跟着來的這幾個掌櫃,說是我的人,怕是早就被他們買通了。言談之間沒什麼主意還喜生事,倒是贻笑大方了。”
華興賢絲毫不介意的在衆人面前揭開自己幾個兒子的老底。
說完,他指了指方才說話最多的掌櫃,沖江稷道:“這個就勞煩你了,他應該是老三的人,嘴上沒個把門遲早要出事,且替我管教管教。”
被點到的矮個掌櫃還沒反應過來,江稷的拳頭就已經落在了他的臉上。
打完這一拳,江稷很是舒爽的晃了晃腦袋,臉上的陰霾明顯散了幾分。
捂着紅腫側臉的矮個掌櫃連躲避的動作都不曾有,直接‘噗通’一聲,下跪在地,“行首,行首,我不是三公子的人,我是忠心您的呀——”
話還沒說完,他就被江稷叫進來的人給提溜了出去。
華興賢站在堂中,跟點豆似的,“還有這個,老大看中錢,少不得要挑唆人,且幫我問問他到底收了多少好處。”
“這個也是,一直跳着說要給元丫頭臉色看,心裡頭定然是有鬼的。”
三四個掌櫃,眨眼間就被巡檢司人給清了出去。
處理完自己身邊的人,華興賢直接踱步到趙春來身邊,“你呢?還不說實話嗎?”
趙春來哪裡見過這樣雷厲風行的場面,他幾乎吓得要尿了出來,隻哆嗦着開口道:“行……行首,我說,我說。”
順着趙春來斷斷續續的描述,事情的原貌這才出現在衆人面前。
昨日一早,趙春來原本是想去送貨,結果剛出門就收到了一個小乞丐遞來的信件。信上頭寫着喬元要去拜訪賀令璟,同他商量買撲擡價的事。
他知道事關重大,當即便喚了阿五送他去賀令璟的别院。等二人好容易到了别院,卻隻見院外空空的牛車同馬車。
趙春來在外頭等了小半個時辰也不見人出來,他有些煩躁的下車去遠處松快,沒成想就這一會兒功夫,就見阿五來禀報,說人已經走了。
他本以為該是沒戲了,誰知到了晚上,又有人送來一封信,詳細說了今日買撲的場面會如何,還寫了不少如何應對喬元追問的話。
趙春來本是不信的,但今日他早早到堂上圍觀,卻見事态如信中所料一般發展,這才站了出來。
事情的前後因果線很是明了,華興賢接過趙春來顫抖着遞過來的信件,沉吟道:“打蛇打七寸,當真是高招。你隻要今日在堂上鬧開來,不管元丫頭拿出再多的證據來自證,她買撲擡價的事兒是必定過不去了的。如此四兩撥千斤的手段,看來咱們景朝,怕是要出個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