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一片幽暗,高大挺拔的樹木幾乎遮住全部光源。
當宋淼铿锵有力的話音落下後,他們驚訝回頭,馬上便發現許多道藏匿于遠處的矮小身影。
村長的身形比先前佝偻更多。
他的身體緊蹭着旁邊粗糙的樹木,蒼老青灰色的面上皮膚已經綻開崩裂,露開數道令人無法直視的口子。
渾濁的眼珠正因為肌膚傳來的難耐癢意而難受地四處轉動。
不止是他。
身後站着的許多位村民同樣如此。
他們瘋狂扭曲身體的模樣全然無法與正常人聯系到一起,位于直播間的觀衆們看到這一幕紛紛瞠目結舌。
站在村民們的視線範圍中心,宋淼全然沒有意識到任何危機感,看起來反而還有些氣定神閑。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而這個詭異場面并沒有僵持很久。
似乎是肌膚幹澀疼痛到極點,村長反而開始停下無意識的肢體動作,逐漸清醒過來。
宋淼迎上他這道充滿威脅的視線,目光明晃晃地掃過對方生機暗淡,印堂發灰的眉眼。
看起來還活着。
實際上生魂已經走了有一會了。
這個村子裡的單身漢常年從外面買老婆回來,因此喪命的女性數不勝數。當那些微乎其微的怨氣慢慢聚集起來,就不再是村民能夠輕易應付的。
活生生的人可以當成牲畜一樣輕易殺掉。
那如果是無法捕捉的鬼魂呢?
一抹強烈的冷意突兀地從所有人的後背迅速攀升到脖頸處,緊接着便是鵝毛大雪忽然從天而降。
宋淼擡起眼皮,隻能看見雪花紛紛揚揚,落在皮膚上時極其冰涼刺骨。
嘉賓們開始面面相觑,可以清晰地從對方眼中瞧見震驚之色。
——這個季節明明不可能下雪。
導演百思不得其解地摸着鼻子,這才從宋淼所說的話中回過神來。
如果宋淼剛才所說的話是真的……
她看着遠處烏泱泱蠕動着的村民,仿佛能從他們那張淳樸的臉上看出湧動的瘋狂之色。
這個世界上難道真的會有這麼喪盡天良的事情存在嗎?
一片寂靜之中,宋淼聽到身後的平靜河流正由遠及近的,突然發出刺耳的咕哝聲音。
“咯咯……咯咯……”
劇烈,洶湧,還帶着一陣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嬉笑。
像是有群沉睡許久的嬰兒感知到外界變化逐漸蘇醒。
“砰砰——”
動靜越來越大。
甚至能聽見那已然結冰的水面下有什麼東西正在試圖将冰撞碎,然後——破冰而出。
村長來不及震驚于眼前逆天違理的大雪,聞聲驚恐地朝河邊探頭望去。
不似方才那樣幽暗深邃的景象,冷峻濃霧彌漫,僅在瞬息之間就已經席卷整片森林。
他們已經看不清水面下有什麼。
但卻能聽見那道詭異的撞擊聲越來越大。
嘉賓們下意識後退幾步緊挨着導演和攝影,甚至有幾位膽小的已經開始瑟瑟發抖,目光死死盯住濃霧之後。
那些東西,哪怕争得頭破血流,也想要離開這條冰涼刺骨的河流。
村長像是失去心智一般,突然發瘋似的推開旁邊那些村民,邁腿迅速朝河邊跑去。
然後,他不管不顧地跪伏于河流旁邊,将臉緊緊挨在冰面上,往底下看去。
因為驚恐而被縮小數倍的瞳孔已經失焦,使勁瞪大的眼珠近乎要從眼眶裡面掉落,看起來恐怖至極:
“鬼——!”
村長不知看見什麼,突然間從地上連滾帶爬地站起來大喊一聲。
然後——
他從褲兜裡掏出一把被布嚴實包裹起來的鋒利菜刀,磨得發亮的刀鋒倒映出他那雙幾近癫狂的雙眼。
被導演擋在身後的嘉賓們被這個極具威脅力的兇具吓一大跳,因為害怕而嘴唇變得泛白。
現在能怎麼辦……
如果在現在這個距離被攻擊的話能逃過魔爪嗎?或者說,還能安全離開這個村子嗎?
嘉賓們腦裡不約而同地劃過這段話,隻是還來不及思考更多,身體就已經下意識後退再多。
無人注意的角落裡,攝影眼中浮現出懊惱之色,如果現在他的攝像機還在的話,搞不好能拍出一條很有話題度的視頻。
幾步之外,他們能夠清晰聽見村長喉中溢出的“呼哧呼哧”聲。
就像是困獸預感危險,由于高度緊張而發出的急促哀鳴。
宋淼像是什麼也沒有感受到,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滿臉平靜。
而下一秒,在他們驚恐到瞳孔驟縮,以為刀尖會指向自己的時刻,村長卻重新對着冰面跪下。
風雪肆虐,寒氣搖撼着樹枝。
村長眼裡翕動着極度狂亂的情緒,使勁掄起手中銳利的刀具往冰面上砸去。
“嘶——”
這道聲音像針紮進心尖一般讓人聽着渾身難受。
刀尖劃過圓滑的冰面,不但破不開冰,甚至隻能勉強留下一道幾乎看不見的痕迹。
村長已經陷入癫狂狀态,于是見狀又重重往冰上多捅十幾次,發現實在無法有明顯改變之後,他又開始掄起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