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霎時染紅成霁安的手心,他吃了痛,緊握着的匕首也随之掉落遠處。
随着黑影一步步走近,那模糊的身影也漸漸明朗起來,銀白的月光毫不吝啬傾灑而下,顧顔看着那張再熟悉不過的清冷臉龐,重重瀉了一口氣,她懸着的心這才真正放下。
沈朗濰徑直走到顧顔身前,伏下身子将她扶起。
成霁安還想拾起掉落遠處的匕首,可他人還沒走幾步,就被趕來的侍衛牢牢擒住。
顧顔剛被驚出一身冷汗,這會兒汗水褪去,夜風拂過,她也忍不住打起了寒顫。
沈朗濰将外袍脫下,披在顧顔身:“特使明知成霁安失控,此舉是不是太險。”
顧顔面唇蒼白,明顯還沒緩回來,她将袍又裹緊了些,嘴上卻是不饒人:“怎麼是你來?顧府的侍衛呢?”
沈朗濰不禁一笑:“他們早在洺水街時,就同林成打了起來,特使以後若再行這危險事,切記要找穩當些的。”
顧顔聽出他是調侃,又見他身後跟着幾隻黃耳犬,便懂了一切。“沈統領本事再大,在這荒嶺裡尋人,還不是得靠它們。”
沈朗濰也随她看向黃耳犬,無奈一笑,這女人還真是嘴硬。
“你們是何人?快将我放開,誰也不能阻止我與阿煙一起,誰也不能!”
成霁安的咆哮聲傳來,顧顔便不再與他多舌,她徑直走向成霁安,雖是好奇,可目光卻依舊堅定:“你究竟是誰?”
成霁安剛才的行為,全被她看在眼裡。她清醒認知,那并不是成霁安的自言自語,更像是有兩人在對話般。不錯,是兩個人!而且還是兩個主張完全不同的人。
成霁安面露猙獰:“這話應是我問娘子才對!娘子可瞞的我好慘。”
林成在旁呵斥:“大膽!這是我們典獄司的顧特使。你膽敢綁架朝廷命官,等進了我們典獄司,有你好果子吃。”
顧顔擺了下手,示意林成安靜,她目光直視成霁安,又再問他:“你不是成霁安!你究竟是誰?”
林成聽見她所問,納悶摸了摸頭。這張臉明明就是啊,特使莫不是被吓傻了?
成霁安卻隻笑不語,一雙黑眸裡滲滿了邪惡。陰森的笑,搭着呼嘯而過的風,看得人不寒而栗。
沈朗濰來至他們身側,吩咐林成道:“将人綁回典獄司,再找個郎中給他治傷,别讓他死了。”
剛才那镖直插成霁安手腕,若不能及時止血,他怕會因此失血而亡。
“找人也帶她們回家吧!”顧顔說的,自然是指殷紅、王萱。其實論規矩,她們該回典獄司好好接受問詢,可她們離家太久,家中親人還在焦急等着,顧顔覺得,該讓他們先見一面再說。
趙達為難看了眼沈朗濰,他知道這不合規矩。可王萱受驚躲在樹後的可憐樣,他是全看在眼裡,他一個剛硬漢子,也不免動了恻隐之心。
照沈朗濰從前的作風,定是不會徇私,會公事公辦的。可這次,他竟破天荒示意趙達聽從顧顔的安排。
趙達随即領命,喚了人來擡殷紅她們下山。
“特使也是先回府嗎?”沈朗濰同顧顔走在隊伍最後,漫漫夜色下,二人背影竟時不時還重疊在一處。
顧顔點頭:“今晚發生實在太多,如今成霁安已抓,被綁娘子也被救,審訊也不急在一時。”
沈朗濰接着問:“沈某一直有一事不明,特使當初為何笃定成霁安就是綁匪。”
顧顔知道,他還是懷疑:“想必沈統領也有自己的暗線,你不想與人知,我亦如此。我随師父多年,這些多少還是懂得。”
顧顔前世偶然見過一次他同暗線接頭,那劫獄人說不定也是他暗線之一?顧顔不敢再想下去……
沈朗濰一時語塞,他自然是有暗線,并且還不算少。當年,他以雷霆之速鏟除了典獄司的不正之風,還順帶踢走不少權貴關系戶,在他身後的暗線屬實功不可沒。
沈朗濰無奈:“特使既有此,實乃典獄司之幸。不過,沈某這還有一事,要先與特使請罪。”
顧顔示意他直言後,沈朗濰這才接着道:“特使失蹤後,我派人去了顧府,已将實情盡數告知顧大人。”
顧顔此行冒險,是瞞着阿爹阿娘的,若一切順遂,事後還好交代。可如今真出了意外,他們那裡必是少不了一頓責罵,在嚴重些,逼她離開典獄司也不是不可能。
顧顔想到這,不由看向沈朗濰:“統領當真如此心急,想我離開典獄司。”
沈朗濰先是一怔,随後淡淡一笑:“特使這般一意孤行,你又是否想過後果,典獄司又會有多少人與你遭殃呢。查案不是兒戲,典獄司更不是小姐厮鬧的好去處。”
顧顔聽出他是怪罪,卻也破天荒沒再反駁:“沈統領教訓的是,這次是我太沖動。我總以為做好萬全之策,卻不想還是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