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跟你們走,”陸遙歌緊緊摟住兩個孩子,“我若走了,誰來照顧我的阿弟阿妹?”
“自然是由我照顧。”陸偉章不知從哪蹿了出來,大搖大擺地走到床頭,一手抱起陸耀庭,一手拽起陸遙欣的胳膊,疼得陸遙欣凄厲喊叫:
“阿姐!”
陸遙歌連忙上前,欲跟陸偉章搶妹妹。
“你不能帶走她們!”
“他們是我生的,怎麼不能帶走?”
陸偉章氣焰嚣張,咄咄逼人,朝陸遙歌冷笑道:“就連你都是我生的!可惜為父沒教育好你,就讓顧家好好教你吧!”
說罷,他朝婦人使了個眼色,那嬷嬷立刻吩咐手下,将陸遙歌死死按住。
陸遙歌雙眼通紅,“陸偉章,你無恥!”
“你罵吧,反正日後你就是顧家丫鬟了,我簽了死契。”
陸偉章得意洋洋,又裝模做樣地在那婦人面前賣慘:“我命不好啊,生了個逆女。這女子的命,自古以來都是父母做主,哪由她這般恣意妄為?”
“遙歌,你就放心去吧,你阿妹也長大了,自然會替你擔起養家的重任。”
陸遙歌的嘴被塞了塊布,說不出話來,耳邊是阿妹和阿弟的哭喊求饒聲,她雙眸死死瞪向陸偉章。
是這個男人将她帶到世間,也是他,将她推向了地獄。
她死死反抗着,卻在下一秒沒了意識。
再次醒來時,周圍的環境已換了一番。
身底下是土炕,一間狹小廂房,四周沒有窗戶,周圍陳設也簡單,隻有一張破舊桌椅,桌上空無一物。
“你醒啦?”一身穿淺藍粗布衫的小姑娘走進來,年齡和她相仿,“你眼睛都哭腫了,也是被賣進來的嗎?”
陸遙歌從炕上坐起來,身上酸痛不已。
“剛來都這樣,慢慢适應就好了,”小姑娘遞來一件衣裳,同她身上穿的那件一樣,“咱們這裡是粗使坊,平時做的都是粗鄙活,雖然累點兒,但好歹有飯吃,不用再為生計忙碌。”
“我想回家。”陸遙歌心裡還惦記着阿妹和阿弟。
“我也想,”坐她身邊的小姑娘歎了口氣,“咱們粗使坊,都是簽了死契的丫鬟,一輩子都回不去了。”
“就一點辦法也沒有嗎?”陸遙歌不甘心,“我是被我爹賣來的,說是欠了債。如果我把銀子還了,不就自由了?”
“怎麼可能,簽了死契,就代表把自己的命運和顧家綁在一起,生是顧家人,死是顧家鬼。”
陸遙歌隻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我的命是自己的,我不要當顧家鬼。”
“唉,你可别做離經叛道的事,”小姑娘環顧下四周,見沒人進來,偷偷提醒陸遙歌,“這裡的小厮打人可疼了,徐嬷嬷也是眼裡容不得沙子的人。”
“你快把衣服換好,午飯時間到了,不吃下午可沒力氣幹活。”
陸遙歌換上衣衫,同那姑娘去外邊排隊打了飯,聽那姑娘介紹自己叫劉芷,家中貧困,為幫大哥娶媳婦,被父親賣了進來。
陸遙歌既替自己不甘,又替劉芷惋惜。後來一聽别的丫鬟們介紹,發現大家皆不是自願來此。
女子的命運千差萬别,卻為何總由不得自己?
這裡活計艱辛,從廚房苦力到縫補洗衣,再到整個顧府的夜來香,都由粗使坊負責。
最髒最累的活,也大多分給新來的丫鬟。
陸遙歌被安排去倒夜來香,從明日寅時開始。
下午時分,顧府管家來找徐嬷嬷,照例過目新來的粗使丫鬟。
陸遙歌和幾個新來的姑娘排排站,管家路過時,特意瞅了她一眼,跟徐嬷嬷說:“這個長得不錯,怎麼不安排到前廳?”
“這陸遙歌進府前是個賣唱歌女,”徐嬷嬷頤指氣使,并不把陸遙歌的臉面放在眼裡,“若是放在前廳,怕損了公子氣運。”
“哦?”管家聽罷,側目看了眼陸遙歌,若有所思道,“公子剛榮登武狀元,的确是該避諱些。”
陸遙歌的指甲被攥進手心裡。
歌女怎麼了?
不過是個糊口的活計罷了,又不同那青樓娼妓。
這顧家公子得多脆弱,能平白被她損了氣運不成?
“離顧公子遠點是好事。”
傍晚打飯時,劉芷偷偷在陸遙歌耳邊說。
“聽聞那顧公子,長得膀大腰圓,粗鄙不堪。剛登上武狀元,就被刑部安排到行刑場,專斬那些貪官污吏,是個神擋殺神、鬼見愁的主。”
“武狀元當儈子手?多少有點大材小用了。”陸遙歌感到不可思議,又好奇道:“他當真長得如此可怖?”
劉芷很認真地點頭。
“我雖未曾見過,但粗使坊有位在庖屋打雜的阿姊,她買菜時聽這民間議論,皆說這顧公子面露惡光,兇神惡煞。”
“民間傳聞,也不可盡信。”陸遙歌若有所思,“我曾在橋頭賣唱,這世間男女,雖有高矮胖瘦,但長相粗鄙的,不一定陰險狡詐;而面露和善的,也未必胸懷坦蕩。”
隻是沒想到,這剛榮登武狀元的顧公子,在民間風評竟會這樣差。
翌日寅時一刻,陸遙歌跟着一姓李的丫鬟,兩人從粗使坊出發,到顧府内宅收夜來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