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幾天的好日頭,讓地面上的積雪化得幹幹淨淨。菜園裡,小烏菜長得綠油油的,被晌午的陽光一照,越發顯得蔥茏碧綠。
阿九拎着籃子,随她娘一起,用小鏟子鏟烏菜。
今天是年初六的,該拜的年都拜過了,該接待的客人也接待過了。過年的大魚大肉也都吃膩了。何氏就決定今天吃鍋子。
吃鍋子需要配很多蔬菜,尤其是小烏菜,按照他們家九口人的量,一籃子根本不夠吃,所以娘兒兩個一人一隻籃子到菜園裡挖,
挖到大半籃子的時候,何氏就說:“九兒,你要是累了,就歇息會。”
“娘,這點活算什麼呢,我不累的。”
何氏點了點頭:“對了,你爹讓我跟你說,你切不可再騎馬了,更不可跑到烏山上玩了。”
“娘,到底出了什麼事情?爹一個年季,都跟我唠叨過好幾回了,叫我老實呆家裡,不要到處亂跑。”
“有些事,跟你們姑娘家不太好說,不過,你還是多知道一點好——”
見女兒一臉疑惑地看着自己,何氏終于說道:“隔壁桃園村裡,有兩個年輕媳婦,年前上山讨野雞,結果,遇見了山匪……”
“山匪?”阿九心裡一驚:“我們這一帶素來太平,怎麼會有山匪呢?”、
“那誰知道,有了就是有了,所以你爹才要你足不出戶!”何氏将一顆小烏菜扔進了籃子裡。見籃子已經堆得冒尖了,就停止了動作。
“娘——那——那兩個媳婦後來怎樣了?”
“後來,她們倒是從土匪窩裡逃出來了,隻是,她們的婆家卻再也不肯要她們了,如今正打算鬧上公堂呢!”
聽了這話,阿九歎了口氣,不再說話了。
一時,阿九的竹籃也堆得冒尖了,于是娘兒倆個挎着籃子回家。
菜園就在他們家院子的前面,隔着一條路,非常近。
推開院門,阿九就看見她六嫂蹲在院子裡的水井邊洗蘿蔔、白菜、蘑菇之類的菜蔬。冬天的井水,依然是溫熱的,王六嫂洗得額頭都冒出了汗珠。
“六嫂,你累了,這裡還有兩籃子小烏菜,你先回房歇息着,讓阿九來洗吧!”何氏道。
“别——不用阿九,她那白嫩嫩的小手多好看啦,可别洗粗了!”王六嫂心疼小姑子,硬是不肯。
何氏見狀,心裡很是欣慰,她也覺得自己寶貝閨女那雙手太白嫩,本也舍不得讓她幹,隻是身為婆婆,總不好明面上如此偏心眼。如今見媳婦這樣說,心裡就覺得媳婦很懂事。
于是她就說:“那這菜娘跟你六嫂一起洗,你去廚房看看你四嫂可有什麼要幫忙的。”
聽了娘的話,阿九就往廚房裡走。
廚房一側院角的花台裡,一株紅梅悄然開放。
阿九見了,就笑道:“娘,這梅花昨天傍晚還是花骨朵,今天就開了呢!”
何氏笑道:“這梅花,還是你出生那年,你爹栽種的,到時候你出嫁了,幹脆就挖了去給你做陪嫁吧!”
阿九臉上一紅,沒有回答母親的話,順手折了一枝紅梅,就進了廚房。
隻見她四嫂正在竈台上忙活着。
這裡的人吃鍋子,都是将牛油切碎了擱在鍋裡煉,再放些花椒,桂皮,八角,幹辣椒,白芷粉之類的香料,熬濃了做底料。再放在一口大鍋裡燒開了,将粉絲白菜蘿蔔之類的放進去,就是一頓美味佳肴。
“四嫂,有什麼要我做的?我來給你打下手。”
她四嫂笑道:“粉絲都泡好了,我來切千張,你就坐在這裡陪我說說話兒就好!”
阿九聞言,就拿了一把菜刀,跟她四嫂一起切千張,姑嫂兩人邊切菜邊拉家常。
想起她四嫂娘家就是桃園村的,于是就問:“四嫂,聽說你們村有人被山匪劫去了,後來怎麼樣了?”
“别提了,那兩個人都是我娘娘家的堂侄媳婦,在土匪窩裡呆了三天三夜,九死一生逃回來了,我舅舅舅媽就要休掉兒媳婦另娶。”
“那這事也怪不得那兩個媳婦啊!”阿九有些憤憤不平。
“誰說不是呢,兩個媳婦的娘家人不樂意,說要鬧上公堂,不過,七出之條裡,他們要找理由,也隻能找一個淫字。可是,她們失貞也是被逼無奈,就看官府怎麼斷了!”王四嫂将切好的千張碼放在一個大瓷盤裡。
“那——這兩人的丈夫怎麼說啊?”阿九又問。
王四嫂說:“一個死聽爹娘的,另外一個,整日不吃不喝,揚言說,要是父母敢休了自己媳婦,就死給他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