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何勁松的心情很低落。
盛夏時節,家裡人都在院子裡乘涼。他家院子裡有好幾顆大桑樹,樹蔭連在一起,甚是涼爽。
可是,勁松卻永遠不會去湊那個熱鬧,他生平最讨厭的,就是看見曹氏在父親面前邀寵的樣子。
這天傍晚,勁松坐在窗前看書,耳中卻不斷聽見院子裡的歡聲笑語。那曹順是個巧言令色的人,很是知道如何說話才能讨人歡喜,才來了沒幾天,就把他爹哄得不知道東南西北了。
見小舅子說話總是能令自己開心,何大夫就對曹氏說:“天氣太熱了,要不等立秋過後,再讓順兒去滁州城裡管理那些店鋪吧。”
曹氏一聽,自然高興。
于是每到傍晚,曹氏便拉着丈夫和曹順到院子裡的桑樹底下吃點心瓜果,讓當歸茯苓給她扇扇子,說說笑笑,好不快活。
桑樹底下涼風習習,何大夫感慨地說:“哎,我早上還是天不亮去藥地裡幹活的,就想乘涼快,誰知還是那麼熱,還是呆在家裡舒服啊。”
“姐夫,要依我說,你的中藥地也不用自己去忙活,就在你們村雇傭兩個佃戶,讓他們去幹就成了。”曹順拿起一塊香瓜,遞給了何大夫。
何大夫搖了搖頭:“不成,村裡的人哪裡懂得藥理?種藥是需要懂些藥理的。”
曹順聽了,眼珠一轉:“這還不好辦啊,你就在村裡挑選兩個聰明伶俐的年輕後生,收做徒弟,不收他們的學費,就讓他們去藥地裡去幹活學藥理,不就成了麼。”
何大夫聽了,不由得暗暗點頭,他看了一眼曹順那張英俊的臉蛋,就說:“曹順,你如此聰明,又生得一表人才,等你到滁州把店鋪管上手了,我再給你成個家吧。”
曹順忙道:“姐夫,我習慣了一個人自由自在,可不想有什麼家室之累。”
“老爺,這事還早呢,不能操之過急,咱們得先讓順兒學會做生意,不能立業,哪談得上成家呢!”曹氏在一邊插嘴道。
三人的對話,窗前勁松聽得清清楚楚。
他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按說,他爹主動提出要給曹順娶妻,曹順就算不歡喜,也會心情大好,話語裡滿是感激。
可是,曹順不但拒絕了,還避之唯恐不及?
而且,曹氏身為長姐,對弟弟的親事應該是迫不及待的,可是曹氏的聲音裡,也明顯有着推拒之意。
還有這兩人每天在飯桌上眉來眼去的,随說沒有什麼明顯的蛛絲馬迹,可是勁松就是感覺有問題。
想到這裡,他胸口隻覺得有些悶。
許是天氣太熱了,又或許,是自己的心境有問題了。
自從那日土地廟裡失約之後,勁松就無時無刻不在想着阿九。
自己不去赴約,阿九一定會很失望吧。
可是,這又能怪誰呢?
她明知道自己喝周寶玉的醋,卻還是跟他使那個小性子!
她明知道周寶玉對她意圖不軌,卻依然樂呵呵給他機會!
想到這裡,勁松胸口更加悶了。
他搖了搖頭,索性讓自己不再想這件事。
起身來到院子裡,他就直接望院子東南角的那顆老榆樹底下去。
這顆老榆樹粗得一人都抱不過來,枝葉濃密得幾乎透不下陽光,樹底下有個大石凳子,也是個納涼的絕佳所在。
曹氏見勁松往老榆樹底下去了,心裡知道他是讨厭看見自己,就笑道:“當歸,你過去問問少爺,今兒晚上我親自下廚做糯米荷葉蒸排骨,問問他吃不吃,這道菜要擱冰糖的,是甜食,我怕他不愛吃。”
當歸領命,去老榆樹底下問:“少爺,夫人晚上要做糯米荷葉蒸排骨,是甜食,問你能不能吃,若不能吃,便給你另外做菜。”
勁松淡淡地道:“我不愛吃甜的,随便給我做道辣的就可以了。”
當歸領命而去,就和曹氏一起進廚房做飯。
這一帶的人夏天吃晚飯,都很早。因為天一黑,蚊子就多,而且天黑院子裡黑燈瞎火的,即便有月亮,亮光也有限。所以都是天黑之前,将飯桌擺在院子裡的大樹底下,吹着傍晚的涼風吃飯。
曹氏領着當歸和茯苓,快手快腳地将晚飯做好了,在桑樹底下擺了大飯桌,兩個丫頭上了飯菜,就在一邊伺候着四個主子吃飯。
勁松來到飯桌前,做下一看,隻見桌上擺着一碟火腿,一大海碗荷葉包的糯米蒸排骨,一道辣子炒雞塊,一碗蝦皮丸子湯,還有一碗紅豔豔的辣椒醬,這是曹氏每頓飯都必備的,她吃飯離不開辣椒。
“勁松,知道你愛吃雞,我就給你做了辣子雞塊,你可要多吃點啊。”曹氏笑吟吟地,永遠是一幅慈母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