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萬辭終于醒來。
她睜開眼,面前站着的是印文宣和一臉焦急的妙青娘等人。
萬一見到她終于脫離危險,臉上露出了激動的神色。
但很快,他們就收起了揚起的嘴角,個個眼神閃躲,企圖用别的表情來掩飾什麼。
萬辭看了一圈,所有人都在,有了糧草,又服用了印文宣特制的丹藥後,各個精神抖擻,元氣十足。
古儀背對着他,在山洞門口忙着煎藥。
萬百六則是坐在角落裡,沉默着,給弟弟的屍體擦拭髒污。
山洞裡滿滿當當站着人,唯獨不見江修臨的影子。
她皺了皺眉,強撐着坐起來,暗衛們傾身要來扶她,卻被萬辭搖頭拒絕了。
這會兒的身體已經恢複了不少力氣,看來印文宣的藥效果不錯。
萬辭環視一圈,仍然沒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便順口問道:“江修臨呢?”
本以為會得到出去行方便之事等緣由,不料,在她這話說完後,原本熱鬧的衆人齊刷刷噤了聲。
萬辭擡頭,目光在每個人的臉上停留略過。
妙青娘垂下了眼睫,印文宣一言不發,其餘所有人都低下了頭,不敢跟萬辭對視上。
萬辭越發疑惑了,一個個都支支吾吾的,有什麼不能說的?
忽的,她想到了一種可能。
沉默了片刻後,她裝作豁然地擺擺手,滿不在意地說:“走了便罷了,跟着本宮,他也沒過上什麼好日子,應是早就想離本宮而去了。”
盡管萬辭心裡清楚,那個膽子比老鼠還小的家夥不一定能幹出這麼有骨氣的事來。
可一個妖怪,強行被她綁在身邊,估計從沒忘記向往自由的夢想,所以才趁她重傷昏迷之時溜走了。
但她說完,面前的衆人氛圍更奇怪了,一個個的,腦袋恨不得垂到腳底下,臉上表情更是古怪,糾結、掙紮、惶恐、不安,通通展示了個徹底。
一股不祥的預感由心底緩緩升起。
萬辭盯着萬一,沉聲問道:“萬一,怎麼回事?”
一向不會忤逆主人命令的暗衛隊長第一次沒能回答上來,他攥緊了手中的劍,眼瞳顫了顫,複雜地看向萬辭的眼睛。
于是萬辭轉向了妙青娘,又問了一遍:“怎麼回事?他去哪了?”
素來以笑示人的妙青娘雙唇緊抿,矛盾的情緒在她臉上交織。
她張了張嘴,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噗通”一聲,妙青娘跪了下來,頓時,滿山洞的部下都跪了下來,嘩啦啦跪了一片,氣氛沉悶肅穆。
萬辭隐隐有了怒色,到底有什麼需要遮遮掩的。
正要發作之時,沉默着煎藥的古儀終于站了起來,一向克制自持的他竟是紅了眼眶。
古儀重重跪下,額頭貼在冰冷的地面,沖萬辭哽聲道:“請侯爺降罪!”
萬辭捂着腹部纏好的紗布站起來,腦子越發混亂。
她腳步很沉,一步步挪到古儀面前,一字一句問道:“他在哪兒?”
古儀擡頭,沒說話,眼睛卻寫滿了故事。
他偏頭,緩緩看向了洞外的一輛馬車。
一陣寒風刮過,車簾被吹得晃起,萬辭站的遠,隻能看到在車簾吹起來的一刹那,兩隻白的可怕的腳露了出來,腳底闆爛得模糊,皮肉翻卷泛白,沒有一絲血色。
她心髒忽的一陣刺痛,扭頭看向地上的古儀,男人眼眶已然濕潤。
古儀再次跪伏下去,無比敬重地磕了個頭。
雖說他嫉妒江修臨能得到侯爺的偏寵,可在見到他割斷了自己的脖子,隻為讓最後的血擴散開來,引起他們的注意時,古儀再也顧不上什麼仇怨糾纏,隻下意識抱着人,毫無形象地跌跌撞撞回去,邊跑邊嘶吼着嗓子喊印文宣。
那是他跑得最快的一次,也是最害怕的一次。
他從未見過如此心狠之人。
見到男人趴在雪地裡,身下血紅遍地,可怖滲人。
他一隻手抓着刀,那雙微微泛紅的藍眼睛一臉乞求地望着他,古儀當場僵在原地。
他靠近的一刹那,江修臨便使出最後的力氣抓住他的衣角,随即眼睛望向了身後一眼看不到盡頭的血色足迹,艱難地用眼神傳達着訊息。
他已經說不出話來,體溫在迅速流失,渾身上下僅有的血也差不多流盡了,可還是急切地希望告訴古儀萬辭的方位。
古儀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将人送到印文宣的馬車上後,就一刻不停的指揮車隊往江修臨來時的方向趕。
印文宣在見到他的那一刻,大腦像是被錘子猛擊了一下。
從一個醫者的角度來看,江修臨已然沒有醫治痊愈的可能性。
他身上的刀口宛如淩遲之刑,裸露出來的皮肉泛着僵硬的白色,衣襟破成碎片,淺白色的綢緞布料叫血染了個通透。
尤其是手腕上無法愈合的動脈割痕,以及皮肉分離,幾乎橫跨半個脖頸的割口,光是看着就讓人頭皮發麻,腳底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