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一道劍氣從外襲來,宮殿的大門應聲而碎。
簡臨微很快恢複了神情,輕笑一聲,道:“抱歉了,李姑娘,我有點事需要處理,暫且委屈你一下。”
說完她袖子一揮,李星然的身體不受控制般坐在椅子上,椅子帶着她飛快隐入層層紗幔中。
恰巧這時,門外的人踏入殿中,而那扇四分五裂的大門竟在一瞬間複原。
來的人是蘇辭。
他一手執劍一手滴着血一步一步向簡臨微走去,稍顯沉重的腳步聲回蕩在這座空蕩蕩的宮殿裡。
他的白衣染滿了血迹,就連帷帽上也滿是血,看起來是經曆了一場惡戰,整個人狼狽極了。
簡臨微居高臨下望着他,緩緩開口道:“你真不該來這裡。既已忘盡前塵,便不該執着,重新開始,才是你該選之路。”
蘇辭走近,二話不說舉起了劍。
“這就是你對待救命恩人的态度?”簡臨微依舊氣定神閑,“這麼不禮貌我可是會生氣哦。”
“她在哪裡?”他大聲質問着。
“她?哦……你是說你的妹妹啊。”簡臨微恍然大悟般點點頭,站起身走到了蘇辭面前,緩緩揭開了臉上的面紗,“心知肚明的問題又何必問我呢。”
蘇辭定定盯着眼前這個人,這張臉明明是蘇拂,卻不是蘇拂。
為什麼不是!
為什麼……
隻是問再多遍也沒有人能回答他,事實上,如簡臨微所說,心知肚明的事,是他不敢往那方面想罷了。
仿佛不想,那些事就不是真的。
這麼多年了,他還是擅長逃避。
“你為什麼要變成她的樣子?”蘇辭依然拿劍指着她,不過執劍的手已經開始顫抖了。
簡臨微皺眉,那雙好看的眼睛瞥了他一眼,看着有些不悅,“按照約定,你來到此就可以向我提一個問題或者做個交易,你非要問這些沒有意義的問題嗎?”
蘇辭沒再說話,似乎真聽了她的話在思考。
大殿忽然沒了人聲,就顯得格外空曠寂寥。
李星然試着掙紮了一下,然後選擇了放棄,她不但動不了甚至連聲音都發不出。
她開始思考,簡臨微說的有意義的問題是指什麼,沒有意義的問題很簡單,是指已經明确的事,可有意義的問題就不好說了,每個人标準不同,哪有一個明确的範圍。
那麼對于蘇辭來說,什麼是最具有意義的問題?
她還沒思考出結果,那邊簡臨微開口了,她道:“不如你同我做個交易,蘇拂或者雲兒,你可以選擇複活其中一人。”
“……”李星然眼皮子一跳,這會她算是明白南無尋所說的人品不敢恭維是什麼意思了。
這問題跟“我和你媽媽掉水裡你先救誰”差不多,是同樣的無聊。
她根本就是惡趣味。
簡臨微所謂的複活大約是制造一具身體,利用噬魂蟲将記憶灌入,這樣擁有記憶并且能延續生前習慣的軀殼确實算是複活。
蘇辭身體微微顫抖,手上攥緊了拳頭,原本就受傷的手因着這一動作鮮血成股流了下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情緒不對,偏偏簡臨微跟沒看見似的,還拿話激他。
“讓我猜猜,你會選擇誰。蘇拂?不對,你恨她。那你一定會選擇雲兒,唉……虧你妹妹這麼愛你,為了你,她可是失去了一切……”
她越說蘇辭顫抖得越厲害,直到她說完最後一句,蘇辭忽地一劍刺去。
簡臨微像是早就預料到蘇辭的動作,微微一側身便避開了攻擊,兩指并住了劍,笑道:“怎麼突然就生氣了,難道我猜得不對嗎?”
“住口!”
蘇辭大喝一聲,劍尖一轉,脫離了她的束縛,很快劈頭攻向她。
簡臨微隻避不攻,聞言好笑道:“你到底為什麼要生這麼大氣?如果不是雲兒那就是蘇拂了。你居然會選擇她,你不是一直很恨她嗎?若不是她,你的養母不會難産而死,你的養父不會瘋,你的童年如此不幸,不全是因為她嗎……”
“住口!住口……”
蘇辭一連說了數十聲住口,隻不過簡臨微怎麼可能聽他的話住口。
她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可你小時候為什麼會拼了命保護她?既然保護了,為什麼不從一而終?就為了一個相識數月的女子,你便棄她不顧了?”
“……”
劍光閃爍,砍落了層層白紗,揮劍的人影與散落一地的白紗交錯着共同落在這白玉鋪成的大殿上。
蘇辭的心亂了,雖然他招招用了全力,卻落不到實處,更是傷不了簡臨微半分。
簡臨微隻輕輕一彈指便掀去了他的帷帽,将他擊飛了出去。
劍離手,咚的一聲掉在地上。
他的眼睛通紅,滿臉是淚。
“夠了!不要再說了!”
“不要再說了……”
他不斷重複這一句話,若說前面還帶着情緒,後面則完全是懇求了。
這幅景象,連李星然都有些不忍心看,而簡臨微臉上的表情未變,困惑之外又隐隐帶着看好戲的戲谑。
她似乎真的不具有與他人共情的能力。
李星然突然記起書上的一段話——由他人割魂所生成的人,無實體無意志,遊離在世間經過漫長歲月洗禮後,才會慢慢生出靈智衍生出感情。
簡臨微若是他人魂魄所化的人,倒可以解釋她如今的困惑也可解釋她為什麼會以蘇拂的面容出現。
那麼簡臨微要的不是蘇拂的命而是她的肉身,隻不過要哪種結果都一樣,蘇拂隻有死。
簡臨微走到蘇辭身旁,蹲下身慢慢擡起了他的下巴,四目相對,蘇辭不願與她對視,偏過了頭,簡臨微卻捏着他的下巴強迫把他的臉轉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