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屋。
不見方三日,世上滿櫻花。
滿樹的櫻花如霞光潋滟,随着早春的風,雲海般翻滾着一陣陣粉白的浪。幾片“浪花”調皮地穿過那道小小的口子,被屋内之人輕柔地攏在手心。
養傷的炭治郎和妹妹祢豆子一起溫柔地注視着掌心的花瓣。
距離上一次和家人一起賞櫻的日子不過三、四年,當時媽媽和弟弟妹妹們喜悅的笑容如今還深深地映在炭治郎腦中,現在回憶起來卻恍若隔世。
世事無常。從一開始家人遭到無慘殺害,幸存的妹妹變成了鬼,他開始修習水之呼吸,到現在他們終于殺死了鬼王,大家也大都活了下來。期間宛如一輩子那樣漫長,炭治郎都有了為此拼搏一生的覺悟。可這段過程從頭到尾也不過四年時間而已,而他也才16歲。
有些人已經不在了,但所幸他的身邊還有恢複成人類的祢豆子,善逸和伊之助。
雖然艱難,雖然犧牲了很多人,但柱的大家都活了下來,更多人活了下來。
三個月的時間,很長,但也很短。
那些種種的艱難險阻好像都随着陽光下消逝的鬼舞遷無慘一同消失在了千年的曙光之中。
他們真的打敗了鬼王,以後都不會再有食人鬼,不會再有因為鬼而産生的悲劇,不會再有像他們一樣失去了重要之物的人。
這種想法輕飄飄的,宛如泡沫般浮動在每個人心頭。
卻并不影響所有人為此歡呼雀躍以緻淚流滿面。
但,也不是沒有遺憾。
“唔...”
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
我妻善逸揉了揉眼睛,伸了個懶腰,而嘴平伊之助柔軟的身體像貓一樣從床上滑了下來。
“啊,善逸、伊之助,你們醒了啊。”炭治郎笑着看向輕松惬意的兩人,說:“要不要去看望一下雪鳥?”
他的提議理所當然地被其他三人同意了,四人結伴,來到雪鳥的病房。
這是一間幾乎被太陽包攏了所有的房間。巨大的窗戶,熾白的光焰籠罩着病床上沉睡的人,把他的面孔照映得幾近虛幻,仿佛下一秒就會随着這些金燦燦的光輝升入天國。
這是當然的,這個人的靈魂自然有資格進入那個安甯祥和的樂園。
然而,雪鳥周圍的幾個人卻讓炭治郎安心地認識到雪鳥隻是睡着了而已,并沒有提早前往那個世界。
“宇髓先生,須磨小姐,雛鶴小姐!”
“喲,你們又來看這個小子啦。”坐在床邊的宇髓天元沖炭治郎一行人毫不見外地招了招手。決戰時的并肩戰鬥讓他和幾個人建立了一定的戰友之情。
“歡迎,歡迎!”抱着石榴的須磨靠在床尾欄杆上小小地揮了揮手。
“謝謝你們來看雪鳥。”病床另外一邊的雛鶴為雪鳥擦了擦臉,把手中的毛巾浸入水中,再擡起頭對他們微微一笑随即說道。
“雪鳥是我們的朋友嘛。”受到歡迎的炭治郎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畢竟這種場景每天都在發生。為了證明自己的說法,他對着身旁的三人說:“祢豆子,善逸,伊之助,你們說對吧?”
結果隻有他的妹妹,善良可愛還記得變鬼時記憶的祢豆子微笑着肯定了他的說法,而善逸還在日常對音柱有美女老婆的咬牙切齒中,伊之助則否認道‘白鳥才不是本大爺的朋友,他睡懶覺睡到了現在,比山大王的俺還弱,是俺的小弟!’
“哈哈,”炭治郎隻能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頭,正想着為兩人的行為道歉,卻發現房間裡少了一個人。他有些疑惑地問:“槙於小姐呢?”
“她去......”
“快進去,堵在門口幹什麼?”
人未見,聲先行。
炭治郎他們一回頭,發現槙於端着一盆數量衆多的點心,看似不耐煩實則疑惑地看着他們。
“抱歉,抱歉。”炭治郎連聲道歉,拉着其他人退到房間裡,有些好奇,“槙於小姐拿這麼多點心幹什麼呢?”
“因為接下來會陸陸續續來其他人,所以槙於先去拿點心了。”剛剛沒說完的雛鶴接着解釋到。
“沒錯,因為每天都會有像你們這樣來看雪鳥的一大幫子的人,總不能讓人幹坐着吧。”槙於接下了雛鶴的話,把點心放在房間的小木桌上。
“是嗎,原來大家都和我們一樣啊。”炭治郎說着,和周圍的三人一起圍到雪鳥身邊。
祢豆子看望了雪鳥,再把目光投向還是鬼時就和她玩得很好的石榴,然後小聲問把她抱在懷裡的須磨,“石榴睡着了嗎?”
“對哦。”須磨同樣小聲得回答,“石榴一直陪着雪鳥,看着昨天夜裡的珠世小姐,今天的忍、香奈惠她們給雪鳥做檢查。現在剛剛睡下不久。我好不容易在她睡着後把她從雪鳥枕頭邊巴拉出來,起碼背對着陽光可以讓她睡個好覺。”
炭治郎順着妹妹的目光看向須磨小姐臂彎裡的那團一呼一吸的粉色鳥球球。
“幫我照顧石榴。”
這是他被拉開時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還有回應他呼喊的那個笑臉。
炭治郎那時不知道,這是他和雪鳥最後的一次交流。
...
無慘把雪鳥吞掉之後,一切并沒有結束。巨大而猙獰的嬰兒哭号着爬向建築物的陰影處想要躲避陽光。
但是大家幾乎已經沒有力氣戰鬥了,蝴蝶忍、伊黑小芭内、時透兄弟都已經隻差一口氣就要去地獄報道。結合了幾個柱、剩下的劍士和基本上沒有戰鬥力的隐,衆人協力運用各種辦法,推落高空物,用汽車撞等等才把它留在陽光之下。
但仍然阻止不了一個生物求生的欲望,嬰兒奮力往土裡鑽去。
忽然,嬰兒的腦袋炸開一朵血花,光脈像樹的根莖一樣密布。
它尖叫着消逝在了陽光裡。
炭治郎想,一定是雪鳥吧。
是雪鳥的天河之峽。
所有人都慶祝着鬼王的消失,為犧牲的人落淚,救治着傷員。
炭治郎拖着身體來到雪鳥身邊。
他拄着自己那邊略長的日輪刀,悄無聲息地單膝跪地。
讓他感到慶幸的是,雪鳥隻是昏迷了過去,并沒有成為犧牲的一員。
可直到現在,三個月過去了,他和祢豆子、善逸、伊之助都要養好傷了,雪鳥還沒醒來。
珠世小姐帶着愈史郎和忍小姐還有香奈惠小姐一起對着昏迷的雪鳥做了治療。
雪鳥身體上的傷已經逐漸好轉。被無慘的肉塊包裹後,誰也不知道他會變成什麼樣,姑且先被注射了變回人類的藥物,安排在了有着大窗戶,充滿陽光的房間。
況且還有一個疑點,雪鳥脖子上斷裂留下的傷疤可做不了假,他當時是怎麼活過來的?誰也不知道。
連一旁的宇髓天元都不隻是單純地為了關心照料他的繼子從而守在這裡的,他腳邊的日輪刀就表明了一切。
這是防止雪鳥醒來後變成不懼陽光的鬼的後手。
不單單是宇髓天元,幾乎每隔幾天都會輪流有人守在這裡。
那就不是關心雪鳥怎麼還不醒來的炭治郎他們所該擔心的事了。
...
“雪鳥他,該不會靈魂被妖怪拉去了吧?”曾經和雪鳥一起闖過阿部宅的善逸蔫蔫地說,他想起了身為鯉魚精的绯弓。
“怎麼能這麼說呢?善逸!”一直堅信着隻有品行惡劣的壞人才會遇到妖怪的炭治郎眼裡閃爍着屬于鄉下好孩子樸實單純的光芒。他義正言辭地說;“雪鳥才不是那種不聽人話橫沖直撞,看見女孩子就摸人家手,出口盡是别人缺點的家夥。”
“!”
原本精神不振的善逸都被小夥伴與衆不同的腦回路以及充滿了指向性的話給激發了吐槽欲。
‘先不提前面兩個。’善逸非常有自知之明地撇開了插向伊之助和他的箭頭,他在心裡咆哮,‘炭治郎,擦幹眼睛啊!炭治郎!他就是最後那個出口盡是别人缺點的家夥啊!!’
理解不了炭治郎腦回路的善逸岔開了話題。
“我是很感謝雪鳥的啦。”善逸回想起在蝶屋養傷時看到的師傅桑島。他當時吓得還以為爺爺反悔了,舍不得他,要過來帶他去過河(三途川)。直到跟着高音找過來的小葵也看見了爺爺加上他的影子還在才反應過來爺爺沒死。
害得他哭了好久,眼睛腫的和饅頭一樣,都沒臉見小祢豆子。
“多虧了雪鳥,爺爺才沒有切腹自盡。”
當時,柱指導期間的雪鳥在處理情報的時候看見了一則關于雷呼的一位名叫狯嶽的鬼殺隊隊員變成了鬼。
狯嶽,雪鳥記得他是善逸的師兄,而鬼殺隊的規矩就是一旦有隊員變成鬼,那麼他的培育師要為此負責,切腹自盡。
雪鳥想起了善逸提到自己的師兄和師傅的神情。如果視為親人的師傅為變成鬼的師兄而死的話,他一定會大哭大吵個不停吧,直到淚流成了河,聲音像破了的鼓。
太吵了。
雪鳥想着,辭别了主公,然後帶着這一則情報獨自前往了桃山。
老人聽到雪鳥帶來的情報仿佛一瞬間蒼老了下去。最後他請求雪鳥為他介錯。
雪鳥拒絕了。
“這沒有意義。”他說,“您死了,這世上隻不過又多了一個痛失親人的人,而那些因為你的大弟子破碎悲傷的家庭也抹消不了一絲的痛苦。”
桑島師傅知道嗎?活了大半輩子,他當然知道這個道理。但除了賠上這一條老命之外,他又能為這些家庭做些什麼呢?
“讓他們師兄弟自己解決吧。”雪鳥提議,“決戰在臨,不出意外他們會在最終決戰相遇。到時候就看善逸是否能夠抛開往日的情分,作為鬼殺隊的一員斬殺惡鬼了。”
“如果惡鬼被斬殺,那麼世界上就會少一個悲傷的人,那些為此破碎的家庭也能得到少許的安慰。”
最後,他使出了決定性的一擊,“這也是主公的意思。”
鬼殺隊的當主,産屋敷耀哉并不是一個固執守舊的人,相反,他相當地通情達理。他的慈愛波及了鬼殺隊的每一個人,包括前任的柱,現在的培育師桑島師傅。
“在即将擊殺鬼舞遷無慘的現在,無效的謝罪已經沒有意義。僅僅憑借這一個狯嶽無法評定您的教導,因為您還有另一個弟子——我妻善逸。”
“是否能證明您的清白,是否能為雷呼一門正名,全看他了。”
“......”
桑島師傅沉默了好久,最終還是接受了雪鳥的建議。
同時,他做得更為堅決,他說讓雪鳥把今天這一趟桃山之行,把他們的談話全都忘掉吧,就當他得知了大弟子變鬼的消息,從而切腹自盡。
大概被今天的這一連串消息給打擊到了,他難得想找個人說點什麼。
“和自小勤奮的狯嶽不同,隻會一之型的善逸總是認為自己的才能不夠,不能像他的師兄那樣強大,從而自我放棄。膽小、懦弱、愛哭、嗓子太大、看見女孩子就沖上去,讨厭訓練、怕吃苦,這些都是他的缺點,一定要人在身後逼迫着才能前進。”
“但是善逸他,是能夠為别人而付出,即使被人所傷害依舊能信任别人的好孩子。”有着兇狠臉色的獨腿老人眼睛裡冒着點點淚花,“是為了不辜負我的期待,能夠努力訓練,為了某個人的期待能夠握緊手中的刀,拼上一切的孩子。”
“善逸他,是我的驕傲啊。”
雪鳥聽到老人怎麼說,他想着最初預想的吵鬧好像躲避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