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東西是【記憶】的造物,在被物理法則界定的世界中留不下任何痕迹。當它被曉蒼的血肉包裹住後,會随着時間的推移慢慢被她吸收,就像她之前食用一些以憶質為主要組成部分的生物一樣。
隻不過也許是因為遊夢金的一部分母本來自曉蒼本身,在這個吞食的過程中,曉蒼會短暫地與一些情緒剝離。未吸納更多雜亂記憶的遊夢金不會給她帶來太多麻煩,隻會讓她感覺有冷意從裂口處向外蔓延。
這種冷意刻骨,且沒有任何抑制的方法,不過也隻有冷意。忽視掉那種仿佛将要把靈魂冰封的寒冷後,曉蒼自認為這個狀态反而能更有利于她處理當下的事務。
不管是對戰還是指揮,還是拉扯小太陽和這麼一袋憨實的小面包到安全的地方,都需要她的思維保持絕對冷靜和理智。
曉蒼按了按胸口,确保那截遊夢金仍然被她的心髒好好地包裹着。
“很好,小太陽。接下來你來監控各星槎能源艙的情況。以及,如果發現雷達探測範圍内出現任何,記住是任何,任何除宇宙垃圾以外的物體,都要向我彙報。”
在冷意開始蔓延之前,她最後笑了一聲:“不過也别緊張。當我還在你們身邊的時候,不管是你,還是星星和月亮,都可以不用那麼急着長大。”
“我永遠會做托底的那一個。”
“應星,你那邊情況怎麼樣?探查出我們這邊來的是哪支步離了嗎?”
通訊頻道裡飛炎的聲音聽上去精氣神十足,帶着少年人常有的蓬勃朝氣,以及信心。
這是個好消息。主帥的狀态會影響到跟随着他的人們,而在面臨大戰的時候,一個精神穩定的主帥的存在能讓其他惴惴不安的人下意識地信任,進而聽從。
應星本來以為飛炎還需要更多時間來調整狀态。總控室那邊的工作不多,哪怕他沒有心思進行更多分析,将前線這邊傳回來的數據用密鑰解封後打包給上一級指揮艦傳過去也能解決。
但飛炎調整的時間比應星之前所想象的還要短。
投放完偵查機巧後應星原本應該跟着他的偵查小隊,一起回到還算安全的沒被擊破的二層哨塔防線中。
但衆所周知,教導應星最多者有三:懷炎、曉蒼,以及舜華。其中有二皆患有無藥可治的疑心病晚期患者。這兩位倒也不至于誰都不信,隻是比起别人,她們更相信自己。
而唯一一個除了年紀哪裡都很陽光開朗大男孩的懷炎,哪怕是他,在談及自己的機巧作品時,也相當自信。
于是應星在跟偵查小隊出發之前,下意識地開上了那艘被他從朱明一路帶過來的星槎。速度方面能基本與曜青斥候兵團标準型号的星槎持平,但它在承重範圍之内盡可能多地搭載了針對【豐饒】眷屬的武器。而在蒼壁師兄贊助的光學迷彩技術的幫助下,以及剛蹿進星槎中的丹楓所釋放的雲吟術中,這艘星槎的隐蔽性已經被拉到了最高。
這也讓少年在确認其他人均平安歸隊後,下令讓其他人先回哨塔,自己和丹楓開着這艘從朱明貓貓祟祟偷渡過來的‘白荻’重新潛伏到他們剛觀測過的獸艦附近。
受條件所限,以及安全考慮,他們所投放的煙渺鏡隻進入了外圍獸艦之中。而應星看得清清楚楚:内圈的獸艦才是真正的大家夥。
不得不說焰輪鑄煉宮中的匠人總是充滿了各種各樣的奇思妙想。而他們的才華和來自燭淵府相關資源與政策的支持,足夠他們将奇思妙想變為現實。
而作為投資的代價,燭淵府要求他們将這些奇奇怪怪的黑科技在朱明仙舟注冊專利,并且燭淵府在需要時将擁有這一系列所有專利的優先使用權。
當然,他們會交版權費。
朱明仙舟的黑科技疊加隐匿性改造再疊加飲月龍尊(少年版)的雲吟術,這讓他們的星槎在宇宙中的存在感與幽靈沒什麼區别。就在剛剛,應星才控制着星槎與旁邊獸艦上伸出的一條觸手擦肩而過。
雖然很冒險,但這也讓應星和丹楓有機會深入步離的獸艦群,隐約瞥見最深處藏着的東西。
應星感覺自己的喉嚨裡像是進了塊石頭。不然他的聲帶竟然會在這時失靈,發不出聲音?
“我在這,應星。”
有條細長微溫的尾巴遊到了他的身邊。它悄悄環上了他的腰,而那朵毛絨絨的尾巴尖,正搭在他的肩膀上,一下一下輕輕拍着他的心口。
他看向尾巴的主人,像是要從那片冷淡卻溫柔的凍湖之中汲取力量,将堵塞在他喉間的巨石擊碎,将凝滞在他頭腦中的僵冷驅散。
事實上這确實很有用。應星擡起手按住那朵不安分的尾巴尖:“一個壞消息,飛炎。”
他将目光移向中間那三艘與其他獸艦有着細微不同的獸艦。相較于其他明顯以戰鬥功能為主,裝配了發射彈藥與炮管的獸艦,那兩艘獸艦的周圍有淡淡的金綠霧氣萦繞,且不斷有膿泡在它的表面生成,又破裂。
應星的故鄉毀于步離之手。他來朱明後,所尋找的第一本資料,便是《步離獵群細考》。特征如此明顯,他又怎麼會認不出呢?
“我在這裡看到了鑿齒獵群的獸艦,而且是三艘。”少年面色微沉,“我們都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鑿齒獵群以生物技術聞名,族群内多基因巫師,在由步離人構築起的血腥帝國中地位超然。比起親身上陣,他們更喜歡為在前方作戰的獵群提供武器。
破解、反制鑿齒獵群所産出的病毒武器是各大仙舟丹鼎司最主要的任務。應星還在朱明的時候,他就輔助丹楓研究過這些東西。
算得上老對手了。
而也正因如此,他才更明白三艘鑿齒獵群的獸艦出動的含金量。
少年咬緊牙:“飛炎,迅速上報主帥,請主帥上報将軍。鑿齒獵群傾巢而出,正面戰場恐聲東擊西,北邙戰線或有戰首親征!”
蝕月或玄爪無法令鑿齒在這麼一截比較偏遠的戰線上派出三艘獸艦,唯一能使巫師們俯首的唯有它們的王。
也就是,戰首。
“北邙要有大麻煩了,阿楓。”
應星輕輕攥住丹楓的尾巴尖,呼吸急促。不過他的失态與脆弱也隻持續了短暫的一瞬,很快,理智便重回高地。
“我們先撤退。鑿齒在這,玄爪肯定也離得不遠。我們現在用的隐匿技術還沒經過針對他們的實戰檢驗……我得帶你回去,我一定得把你好好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