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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長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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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見皇上、敏妃娘娘、長淮公主、惠陽公主。”我在亭外的台階前叩首,挨個向他們請安。

亭子四周的道路鋪的是鵝卵石,幸好我早有準備,今日出門前在襯褲的膝蓋處多添了一塊軟墊,不然在這麼硌的地上跪來跪去,跟上刑有什麼區别。

“起來吧。”皇上依然是那副半死不活的腔調。

我從地上爬起來,低頭站着,生怕他來一句“膽敢盯着朕,來人,把她眼睛挖了”。

不過他們這番召見我,選了這麼一處清幽的地方,還帶着兩位公主,倒不像是要為難我。

“擡起頭來。”

我兩隻手緊緊在身前交握着,平複了呼吸,擡頭看向亭中。

皇上和敏妃坐在亭子中央的石桌兩側,公主則坐在亭邊,除了他們四人,薛成也在,每一個人都在用各異的眼神打量我。

“叫你來是因為朕想看看,把雲深那小子迷得神魂颠倒的究竟是個怎樣的女子。”說完他咳嗽了兩聲。

薛成連忙将茶杯遞給他,他伸手接過,喝了口水緩了緩。

我清楚地看見他的指尖呈暗紫色,指甲發黑,僅憑這一點就能确定大有問題;手背皮膚褐黃,嘴唇幹裂,雙瞳輕微渙散,無論怎麼看都不是健康的表現。

“妾身惶恐,能得将軍垂青,實乃三生有幸。”我裝模作樣地回道。

敏妃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說道:“你這丫頭,倒還算有些教養,怪不得雲深願意為了你做到那般地步。”

“娘娘此話何意?”

“你不知道?”敏妃驚訝地睜大眼睛,“原本皇上是堅決不同意這樁婚事的,莫說他堂堂一個将軍,就算是個州府小官,娶煙花柳巷的女子做正室,這傳出去也不像話,可他竟然為了你,在永甯殿外跪了一整日,還揚言,皇上若是不同意,他便一直跪着。”

“……?”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

厲雲深還真是個狠人啊……為了達到目的,連這麼丢臉都做得出來。

我在地上跪一小會兒都渾身難受,跪一整日是什麼滋味……難怪那幾日我見他走路總是一瘸一拐的,他還騙我說是執行公務時不小心傷到了腿。

皇上從石凳上起身,敏妃上前攙扶,薛成緊跟在後。

“朕也年輕過,血氣方剛,感情用事,能理解。你們既已成親,日後就好好過吧。”

他顫巍巍地走出亭子,和敏妃一道從我身旁經過;惠陽公主從桌上的果盤裡拿了個橘子,邊剝邊走過來盯着我又看了好幾眼,随後也跟着他們走了。

沒有難搞的狀況發生,我懸着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我對着亭中僅剩的長淮公主行了禮,轉身朝宮門方向離開,準備去找厲雲深會合。

“元姑娘。”

剛走了幾步,就聽見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元姑娘?是在叫我?

我狐疑地回過頭,看見長淮公主徐徐向我走來。

“我還是更喜歡這樣稱呼你。”她徑直走到我面前停下,“厲夫人隻是一個身份,元姑娘才是你自己。”

她随意的一句話就讓我為之一怔。

她身着一襲绀紫色廣袖襦裙,神色淡然,側頭望着草坪上随風輕搖的小花,慢條斯理地說道:“女子出嫁後,她們的姓氏便如同被抹除,一輩子隻能冠以夫姓,委實可惜。”

直至此刻,我終于明白了厲雲深所說的“日後你見到她便知道了”是什麼意思。

我說不出她有哪裡特别,但就是感覺她不同于那些高門貴女,甚至,是與大多尋常女子都不同。

“京中盛傳,厲将軍的新夫人倨傲無禮,膚淺愚昧,可我方才在宴廳所見,元姑娘口齒伶俐,反應機敏,雖有奉承之辭,卻無谄媚之色,這絕非一介尋常舞姬所能有的膽識。”

她避開其他人,單獨跟過來找我,就為了說這些?

我摸不清她的意圖,一時不敢作聲。

她察覺到了我的戒備,笑道:“元姑娘不必緊張,我隻是想同你交個朋友,沒有别的意思。”

“公主言重了。”

“日後若需要幫助,盡管來找我便是。”

“多謝公主。”

雖然暫時還無法确定她是敵是友,但也隻能先應下這份“好意”。

她想了想,話鋒突轉:“厲雲深是不是從來沒有告訴過你他是如何求皇上答應你們的婚事的?”

我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問得有點懵,說道:“他隻是說,同皇上說了些好話……”

這個說法我當然不信,可他不肯說實話我也沒轍,總不能讨嫌地追着問。

長淮公主笑了起來:“他倒也沒說謊。他說,此生非你不娶。”

“……”

天知道我忍得多費勁才沒讓自己笑出來。

我怎麼也沒想到能從那個木頭的嘴裡說出如此露骨的話來。

“那日在朝上,他當着百官的面奏請此事,皇上當即大怒,駁了他的請求,下朝後他便去了永甯殿,那會兒皇上正在氣頭上,不見他,他就跪在殿外,一跪就是一整日,不吃不喝,許多宮人都瞧見了。他是不嫌丢人,反倒是皇上覺得面子挂不住,最後妥協了。”

這件事不管聽幾遍都覺得難以置信。

“皇上為此罰他協同操練禁軍三個月,他一句怨言都沒有,要知道這差事可不比在外行軍輕松多少。”正說着,長淮公主突然看向我身後,“五弟?”

我聞聲回頭,看見了正朝這裡走來的賀容桓。

“二姐。”賀容桓走到公主身旁打了招呼,轉而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低下頭,欠身向他行禮:“見過緒王。”

這是我第一次這麼叫他,連我自己都覺得有些陌生。

公主的視線在我和賀容桓之間遊移,随即揚了揚唇,說道:“差點忘了,我答應了惠陽陪她去看鹦鹉,就先走了。”

她信步離去,留下我和賀容桓杵在原地。

成親後我就不能再明着去花夕閣了,找連決練笛子都是悄悄去的。聽盈娘說,賀容桓也許久沒去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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