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奈地歎了口氣:“看來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花夕閣每日送往迎來,最不缺的就是消息。”
“什麼時候?”
“從你第一次踏入花夕閣的那一刻。”
他自嘲地笑了笑,好像在同情那個自诩聰明的自己。
以往他去花夕閣時所穿的衣裳雖也都價值不菲,但怎麼看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纨绔模樣,我還從未見他穿得如今日這般莊重,顯得他那張青澀的臉都成熟了些。
“既然知道我是誰,為何一直不告訴我?”
“你不願表明身份自然有你的理由,你不說,我們就當作不知道,在花夕閣你可以永遠隻是容公子。”
“所以,哪怕你知道我是誰,還總對我那麼冷淡?”他委屈地撇了撇嘴,頓時又變回了花夕閣的那位容公子。
“我那還叫冷淡?”我差點不服氣地撸起袖子,“你大可去問問盈娘,若換作别人,我會怎麼對他們。”
他表情僵了一瞬,緊接着忽然擡高音調,溫柔地說道:“你的意思是,我在你心裡還是特别的,對吧?”
……
他怎麼奇奇怪怪的……
不過他畢竟是我熟識的人當中唯一一個皇親國戚,确實也能算特别。
“非要說的話,算是——”
“算是什麼?”
我的“吧”字還沒說出口,就感覺到頭頂有一道雷劈了過來。
我愕然回過頭,發現厲雲深不知何時悄然站在了我背後,不動聲色地低頭看着我。
剛剛忙着跟賀容桓周旋,耳朵忘了管事,竟然沒注意到後面的腳步聲。
“你怎麼……”我反應了一下,“不是還沒到一個時辰嗎?”
“放心不下,還是來看看。”厲雲深擡眼望向賀容桓,語氣變得異常冷漠:“緒王殿下這是在做什麼?”
賀容桓将手負于身後,理直氣壯地說道:“沒看見嗎?本王在和老朋友叙舊。”
“……”
“我與殿下也相識多年,殿下為何不找我叙舊?”
“……?”
“本王與厲将軍還沒有熟到那個地步吧?”
“……”
“殿下既然是我夫人的朋友,往後自然也是我的朋友。”
“……?”
這倆人發癫,把我夾在中間算怎麼回事?
我用胳膊肘狠狠在厲雲深胸口撞了一下,他悶哼一聲,就勢将我的手拽過去握住,說道:“夫人出來這麼久,肯定累了,我們就不打擾緒王殿下了,先告退了。”
說罷他拉着我就走。
“走這麼快,你夫人真的要累了。”到了拐彎處我故意提醒他。
他這才停下來,讪讪松開我的手,眼神閃躲,全然沒了剛才那股勇勁。
斑駁的樹影在牆壁上搖曳,樹葉嬌弱地綴在枝桠上,風輕輕一抹,地上便鋪滿一層金黃。
這深宮啊,就連風都比外面更涼一些。
“不演了?”我抱起手臂看着他,“他年紀小不懂事,你跟着胡鬧什麼?”
“十八,也不小了。”他的視線落在别處,嘴裡小聲嘀咕。
他今日的表現實在奇怪。
我把臉湊了過去,強行與他對視,問道:“你是不是……在吃醋啊?”
雖然這個結論有些荒謬,可是除此之外我找不到其他合理的解釋。
他生硬地扭開臉,挺直身闆,振振有詞地說道:“你如今在衆人眼中是有夫之婦,明面上還是與他保持距離為好。”
“暗地裡就可以不用?”
“……”他張着嘴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那是你的私事,我說過,我不會過問。”
“當真?”
“當真。”
我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邊往前走邊說:“過幾日便是幽蘭節了。”
“快到秋獵了,禁軍那裡還要加緊操練,最近我應該都會很忙。”
他從未對我提過操練禁軍是皇上對他的懲戒。他原本可以在班師回朝的這段時日好生休養,現在卻必須風吹日曬三個月,一想到這是他為了成親而給自己招來的麻煩,我倒有些同情了。
“正好,你不在家,那我就出去吃了。”我随口說道。
“正好?”他停步,“跟緒王?”
我轉頭看着他,笑着挑眉:“不是說不會過問嗎?”
“……那我若在家呢?”
“還是會出去。”
這是我和連決一直以來的約定:每年一起過幽蘭節。
厲雲深嘴唇動了動,分明咽下了什麼話。
他不再言語,繼續向前,腳下的落葉一路窸窣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