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皇夜至,更有風行。
守在正殿不遠處雲梯之上的小仙侍覺察涼意,聳起肩嘀咕:“莫非風雷神的雪雲跑上來了不成。”
另一大仙侍向殿中瞟了一眼,“啧,咱們這也有個冰窖呢...”
小仙侍瞄到一塊顯亮的布料從檐下露出一角,問道:“嘶...那塊橘色的布哪掉下來的?”
大仙侍一瞧便知,靠近小聲解惑:“哎呀,八成又是葉掌夢使趴房梁上瞧熱鬧呢。”
“熱鬧...”小仙侍瞟向殿中,遲疑撓頭:“熱鬧嗎?”
長風蕭肅,殿中寂寥,若不知裡邊坐了數人,定覺此間空蕩。
内裡氣氛詭谲,威壓重極。
林觀鵲坐于主位,殿中站了不知徐,旁側的秋桐音沒料到林觀鵲有這般情緒,坐立不是,視線在兩人中穿行。
“你是想好了?來告知于我?”
僵持許久,才有相對平緩的一句話出來,林觀鵲隻覺肺火過盛,多吐一個字都要多壓抑一分,怎得日前商量得好好的,她不知徐轉眼就将自個分享了出去?
不久前長缺葉才跑來跟她打啞謎,說秋桐音會有驚喜相贈,真是好生漂亮的驚喜!
不知徐這會也被林觀鵲的威壓唬住,雖瞧不出情緒,但她能瞧見林觀鵲手背上暴起的青筋,總感覺下一秒就要将她捏死...
她隻能趕緊将林觀鵲在意之事擡出:“神司,我并非此意,是覺能讓兩座神殿多行走些,連緊關系。”
雖然一人奉二主這種情形極不尋常,但她到底也算是給林觀鵲做成一事,也該消消氣吧...
林觀鵲面色不動,鼻腔的笑音帶有溫怒,不置一詞。
這倒真是為她着想,聯誼之事,她已想出很多可選方式,單單就不願不知徐去奉獻,這算什麼?和親???
越想腦中越燒得慌,林觀鵲要閉眼消化才能穩住自己。
秋桐音見狀上前參合:“欸,這事怪我,她這樣的實在難尋,這不是想着她同意我才好來找你,不然你松口她也不依。”
她同意?!不知徐眸色大變,慌亂地看向秋桐音,說好不賣她的話怎麼這才一會就給丢了出去,這不就變相來說她已經點頭答應嗎?
林觀鵲已然睜眼,眼風如刃,刮得她渾身發冷,她可不能為了多一個西瓜弄得最後兩邊都哄不住,權衡利弊之下,不知徐硬着頭皮對上林觀鵲繃緊的面色:
“神司!我先是您的守護人,不會忘記本分,是造物神屈尊降貴誠心懇求,許諾不會以合修方式請我助她,此事過大,我未敢拿定主意,一切還憑神司做主。”
這番話铿锵有力,做了解釋,也将主動權交還。
“由我做主?”林觀鵲一字一頓,節段式數次點頭,真是好漂亮的話。
原來跟旁人商量後,在沒有任何預兆的跟旁人一塊出現在她面前,是由她做主?
“她是你的,你不放人我當然不會要的!”秋桐音道。
不說還好,一說此話,林觀鵲更氣,秋桐音可是條滑魚,三兩下給她這的笨貓騙走不說,還給自己摘挺幹淨。
這事一旦置于明面,雙方都應答的情況下,她不松口可就是不給秋桐音的面子。
不知徐但凡有心留她都會護下,可今日不知徐瞧秋桐音的次數都要比瞧她多,答應那般好,轉頭就領投别處...
她怎麼做主?如何做主?
林觀鵲起身,視線從未離開不知徐,“秋姐姐既然要她,她也答應了...我豈會阻攔。”
“如此甚好。”秋桐音可算心滿意足,掌心幻出一盆搖曳的鈴蘭:“待她突破神格,來往兩殿不過半個時辰,有事需她可告知這盆鈴蘭,我能聽見,應不會耽誤你的要事。”
這倒也想得周到,按照先師所言,秋桐音不太近人情。不過相處下來,雖覺不至于像那刻闆的薄涼之人,但實有原則手腕,要交易尚有餘地,便要給出讓其突破規則的理由。
相權之下更重條條框框之人,能将人情做到如此,怕真是對不知徐有勢在必得的心思。
林觀鵲再次瞥向不知徐的方向,如願碰上的目光,“不知徐要待上多久?”
“一月半數...”秋桐音試探。
半數?林觀鵲偏過頭,似笑非笑對上其尚有餘地的眼神。
“一月十日夠了。”秋桐音改口:“每月十日。”
“八日吧,她每月還有下界省親的時間。”林觀鵲再進一步,這時間可不能算在她這。
“好!”秋桐音欣然答應,一錘定音:“那就這麼說定了,每月來我神殿八日。”
不知徐也覺不錯,在林觀鵲的目光中點了點頭。
還點頭?林觀鵲氣血翻騰,閉上眼偏向旁處,這不知徐是多想跑,爽快到這種地步。
秋桐音得了所要,見好就收,“那我先去看看生靈劍,若已大成,一會請不珍惜同我回去小住。”
待秋桐音踏出門外,給兩人空間,不知徐率先開口:“神司,我是覺得若就此使得兩神殿行走,會有益于後事。”
“夠了!”林觀鵲一聲斥責,惹得不知徐震退出步子。
她瞥向桌面上的那株鈴蘭,言語不善地向不知徐令道:“随我進來。”
林觀鵲指向側廊,她們要說話,豈能叫旁人聽了去。
不知徐跟在後面走了一路,到了一處小屋,林觀鵲推門而入,待不知徐入内後揮手關了門。
門的閉合聲不重,不知徐稍稍松了口氣,看來沒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也怪她思慮不周,一時被帶動了情緒,竟然是一點沒跟林觀鵲打商量,還主動提出迎面相撞。
被捏住把柄失了冷靜,等察覺出不對已經被人拐騙了。
這會帶她近小黑屋,怕不是要揍她......
室内昏暗,也就側方的窗棂外有光照來,落至林觀鵲足邊的裙擺。
“是不是吓到你了。”林觀鵲從背身轉回,已然恢複平靜無波的模樣。
“啊?”不知徐心中剛做好構想,被這一出轉變的關懷嗆住,愣神道:“沒有...”
林觀鵲壓好怒氣,擡手去理不知徐的衣衫,柔聲作解:“并非有意這般,越讓她覺得我生氣,越不想放你,她才越知道你的重要,才會對你更上心,不會将你苛待了去。”
态度急轉,不知徐心緒更亂,怎得不是怪她...
她聽得出林觀鵲每一個字裡為她而想的意味,放置兩側的手在袖中收緊,眉間顫抖,“神司...你...”
林觀鵲平視而去,帶上幾分無奈:“方才那樣,是怕她不珍視你。既然你有意去,我會成全。”
成全......“神司不生氣嗎?”不知徐就像不死心,非要追問一句,她不敢信林觀鵲不生氣,為她退讓至此。
“賢者擇主,良禽擇木,若往細了算,是我沒有完全留下你的本事。”林觀鵲視線由相對緩緩下落,氣疏目垂,伴随一聲自嘲的笑意,出言自貶:
“無能者,沒有資格生氣。”
恰時的低頭,折損傲氣。不知徐心中緊收,如有蟻行,一時分不出是麻是痛,隻知道這股不适牽扯着她的神經。
林觀鵲那不可一世的個性,怎麼會說出這種窩囊話來...
不...不行...這根本不是林觀鵲的原因...是她...是她!
不知徐已經完全想不到旁的,她要告訴她!此番要走,不是她林觀鵲的原因!
聽得不知徐氣息加重,林觀鵲卻沒給插話的空當,淡然道:“你回去收拾好便同她去吧。”
說完這話,林觀鵲便重開大門,錯身而出,她走得慢顯得喪氣,聽見身後跑出的腳步,還有兩聲磕巴的自言自語:“不是的...不是的...”
林觀鵲充耳不聞,向更遠處去。
轉過彎,剛平複排山倒海而來的不快,從上方落下一人。
啪!啪!啪!
伴随掌聲,長缺葉出現在林觀鵲眼前,滿臉欽佩之意:“精彩!這招以退為進,以心攻心,我是望塵莫及啊...”
“怎麼哪都有你?”林觀鵲心裡郁結,還有人往她刀口上撞,“讓你探查默海的事做完了?有心思在這裡閑逛?”
“唉,我這不是先關心你嗎,”長缺葉湊到林觀鵲邊上,如做賊般耳語:“不過你這猛藥一下,我估計她暫時不會被秋桐音騙去。”
還不會?這不已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