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穿過梨枝,在樹下的軟榻上疊出影子。
耳畔甯靜,不逢來風,使得輕微呼吸聽上去尤重。
梨花摔落,吵着安睡的女子,她将身上的絨毯攏緊,溢出一兩道聲。
“唔...哼哼...”不知徐在半夢半醒中伸直雙腿,舒服地轉了個身。
手爪所拍到的觸感哪裡像被子,這衣料,怎麼那般像她給假林觀鵲卻被真林觀鵲穿上的裙衫......
“可是醒了?”耳邊有聲傳來。
不知徐睡眼朦胧,撐開眼皮便見着了好幾日沒見的人,不知徐心底欣喜剛起,就察覺哪不對勁。
她分明記得她在看妖族的名錄,準備提拔些大妖做事,犯困後靠在榻上...竟是睡着了。
倒是林觀鵲這個女人前些日子又趁她熟睡離開,這會活生生出現,可怎麼瞧都不順眼。
不過...這不會是又夢到林觀鵲了吧...
瞧這露天而眠的場景,不知徐伸手搓起林觀鵲的臉頰,在熟悉的觸感中還在發懵,
“你是不是真的。”
林觀鵲心情甚佳,向不知徐貼近,奉上臉頰,“不妨咬一口試試?”
不知徐向後縮了些,也算知曉一事,能說出這種話的,定然是林觀鵲無疑,真是,都忘了這是自個做夢。
這是她意識形成的林觀鵲,哪會有假。
不真反而輕松,不知徐毫不設防地湊近,話裡還有剛醒時的虛浮,“剛好在想你,就夢到了。”
剛好想...林觀鵲在不知徐湊近枕來她胸口的動作裡忘了下一步動作,過了許久,才在一股難言的喜悅中抱起那顆偷腥的腦袋,将靠近榻面的手臂環去不知徐身後。
“真的很想我嗎...”林觀鵲像聽了出妙言,眉色大動。
記得上一次在夢境之時,不知徐還對她龇牙咧嘴,要放狠話,時隔許久再行入夢時,已經會黏她了。
“哼。”倒是不知徐偏偏不答,腦袋一扭,就怕林觀鵲要再聽一回。
林觀鵲使上力道帶人翻轉,在身後變了個微高的靠枕,叫不知徐完全趴在她的身上,恰好能被瞧見。
“可是有什麼事叫你覺得頭疼?”她拔下不知徐的發飾,使頭發完全散開,十指按壓在不知徐的兩側穴位,替人舒緩。
不知徐閉眼享受這份優待,微微晃了晃頭。
“你的疲倦都寫在臉上了。”林觀鵲垂眸時,正瞧見挂在她手腕出的落發,黯然神傷。
這才多久,就将那個歡脫的大貓累成這副模樣,連尾巴都搖不動了......
在她略含心疼的目光中,不知徐将眼睛眯開一條縫隙,向上爬了些,正好将下巴擱在她的胸口,與她對上眼。
“妖族除了那些叔伯,好多人都不認識,我現在把那些人分清都要費好多腦子,所以瞧着疲倦。”不知徐說道,眼睛越發光彩,這樣刁鑽的角度下,林觀鵲相貌也沒減退太多,實在養她的眼睛。
林觀鵲還在不知徐腦袋上按着,她勾了勾唇,聲音輕和舒緩:“若有先前輔佐你父母的部将,可先由他們為你擇人,你隻需先将諸事分派給有身份地位的大妖。
妖族如今最麻煩的是恢複往日的統治,原有各司其職的分部是否能恢複原貌,先使妖族上下正常運轉,那時候再培養牢靠的勢力才是有用的。”
先選用新人居高位定會有人不服,妖族還未形成氣候時便先生内部矛盾,反而會叫不知徐處于尴尬境地。
“妖族各部雖忠于我父母,卻也有些虎視眈眈的人,若非大長老,我年幼時都坐不穩那個位子,可大長老和我的祖爺爺祖奶奶一輩,年事已高,我也不忍叫他為我再多操勞了。”
不知徐心裡自有所想,同林觀鵲解釋,又問:“你的意思是說,我要用原有的骨架蓋新房子?”
“不錯。”林觀鵲輕點頭,“若房子不蓋,還瞧不見骨架,那任誰都能看到内裡。城牆高築,一為禦敵,也為壓迫震懾,叫有心之人目光隔斷,生有對未知的恐慌,不敢貿然。”
而妖族現在不需試探都知是散沙一片,極易被找尋薄弱之處,無法抵抗外來風波。
如今還有人因昔日威名望而卻步,可一旦久了,總會有先行之人探聽虛實,那時若無聚力抵抗風險的能耐,所受折損就不會是以一二論之了。
“可...”不知徐将話聽得清楚,似在思考是否可行。
見人猶豫,林觀鵲看去的眸色更有力量,她補上她所想的兩全之法:“并非完全依靠原有的骨架,而是借他們立自己的新房。”
“新房...”不知徐蹙起眉,有些糊塗:“可骨架不改,始終換湯不換藥。”
“傻瓜,為何不換。”林觀鵲笑着将大指劃向不知徐的前額,撫平還在愈漸加深的褶皺,替人指點迷津:
“借由這些骨架造房屋,不過是掩人耳目的權宜之計罷了。”
她手腕劃向側邊,掌心浮現了冰藍色虛影,大些的方塊之内還有個較小的方塊。
“有時我們救人,會在一方夢境空間外再造一個空間,将其間被救之人推向外面更大的空間内,而後毀掉中間較小的。
一道空間外包裹了另一道空間,最中的人隻知道自己所處就是全部,并不知曉其外還有更大的地方。可你若是觀局之人,一切就會由你來操控。”
林觀鵲的話多做類比,這比直接叫人如何去做更能打通戒備,令人借由指向,深入琢磨。
也是她無法真正去做些什麼,才有入夢尋人,瞧瞧可有能推波助瀾機會的想法。
不知徐在她循循引導中逐漸理解這番話的意思,自發想出關鍵來:
“你是說...這個先起的房屋,一是給外界來看,二是為将那些有心之人的眼睛蒙蔽在内,然後我慢慢在外圈起我自己的勢力,在外造一個更大更高的屋子,屆時這些人可用便留,有異心者也翻不出天。”
“真聰明。”林觀鵲笑開眉眼,捏上不知徐的耳垂。
“剛還說我傻瓜呢......”不知徐嘴上怪着,舉止可在夢裡同這個林觀鵲更加親昵。
今日夢見,定是老天來提點她的。
林觀鵲雙手捧住不知徐的臉蛋擡起,笑容将她面容的寒色逼到邊緣去,
“那可不是取笑你,是一種覺你可愛的稱謂。”
這話沒有半分摻假,犯糊塗抓腦袋,多像個純天然的大貓崽。
“哼...”不知徐掰開林觀鵲的手掌,側臉躺下去,不滿嚷嚷:“你總有話說。”
瞧人又把她當枕頭,林觀鵲隻好環住不知徐的肩骨,還不忘說不知徐最擔憂的事:“你能看清局面,才能操控的遊刃有餘,很多時候,你用對了他們的貪婪和野心,對你而言也會是不小的助力。”
妖族需要更多強者,若能制衡,反倒是好事。
“林觀鵲。”不知徐喚出一聲,臉上滿是被疏通愁緒的幸福,“你不該做神司,你該做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