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已過,遲歡的婚事已于今日臨門。
神殿早前受邀,林觀鵲忙碌整月,今晨才得空與裘長老準備賀禮,眼瞅臨近時辰,便駕雲向默海落去。
“想不到遲歡真要成親了...你同我說的時候,我還以為找我打趣呢。”裘長老環抱手臂,眼神定在足下雲層。
林觀鵲何嘗不覺時歲恍惚,跟随歎聲:“我與您一樣,總覺漏掉了大段歲月,這一日來得太快了些。”
遲歡早年被她師父偷來神殿耍玩,她也算打小就識得遲歡,可沒想到這被她想在數萬年後的事,在今日便來。
裘長老的話越說越悶,兩眼打轉,定不下來,“我這幾日思來想去,總覺她給的理由牽強,又不好去問個所以然出來,也不知道老海主是怎麼想的,居然會同意這門子事。”
“您對默海外圍的鲛鲨一脈可有了解?”林觀鵲問起,想來裘長老會知道一些。
“并不多。”裘長老順着胡須,告知部分:“就是早年打異族時,他們幫過忙,比仙山那群酒囊飯袋好不少,最起碼不畏手畏腳,聽從戰術安排,能配合得不錯。”
林觀鵲點頭稱贊,倒也能想通遲歡此舉:“若是善戰,體魄強健,識海便不會那麼容易受到侵擾,夢魇一開,身體會先感知不妥,能與之抗衡片刻,更便于求援和逃脫。
遲歡的想法倒也無錯,默海陣石暴露後便再無退路,一次又一次的試探最先毀掉的會是信念,無論此舉有無作用,那些鲛人看到遲歡有所舉措,心中不會太快動搖。”
“婚姻大事就這樣辦成了,我這心裡啊,總不是滋味......”裘長老鎖住眉,自始自終沒有解開過,“以前我還總犯嘀咕,老海主給她寵的,誰敢喜歡她。如今倒好,不用談什麼喜歡了。”
随一聲低歎,林觀鵲也覺心中不是滋味,她說不上來感觸,隻覺屬實不舒服,
“那日我回程後一直在想,讓她這樣選,好似是我們無能。”
倘若她們能夠完全壓制異族,默海不至于危機至此,遲歡也還會是那個爛漫的小公主。
“你啊!”裘長老眉心皺成一團,更難打開,急聲道:“若要這麼說下去,這異族有一個活口,都算是我們不中用。”
“力量有範圍有極限,神殿事事盡心盡力,拼得也是我們的血肉之軀,錯處隻該怪到當怪的惡人身上,不可自糾。”裘長老語氣加重,随之帶出長者氣度,苦口婆心:
“你師父教了你很多,悟道修行,各式術法,可惜來不及教你如何在這個位子上自處。這神殿自有法度章程,自天地初成起,便是攔在各界最前的一道門,你不能有錯,有錯也無錯。”
林觀鵲稍稍停頓,恍然間也明白裘長老所言何意,“我知您所言何意,昔日師父與妖族的故事便是如此,隻是我希望自身更強大些。”
神殿有失,會使下界人心惶惶,不得安甯,所以才有過去老妖王夫妻沉默獻身以全大局之事。
“你會的。”裘長老重重點頭,欣慰笑說。
雲層慢降,天高幾重,下到最低還需一會。
林觀鵲不緊不慢,細數着将要帶去的禮物,裘長老倒顯得若有所思,忽而來問:“這遲歡不足萬歲就成家,神司好似不急這事...”
“我無暇顧及這些,況且師父在位時也不曾想過。”林觀鵲平聲說。
她與不知徐的事情還暫不能同裘長老多言,至多讓其以為有些交情便好,不然會給不知徐找去些不必要的麻煩。
裘長老話裡可急起來:“那可不同!你師父那一脈尚有後人在界下,你林氏仙家,過往高居仙家榜首,每一代的孩子都能上到神殿,你的阿娘當年也是被譽為織夢第一人,這長若池還是你阿娘教的呢。
是巫蠱盛行,異族與之狼狽為奸作惡,才使得仙府潰散,神殿也不讨好處。林氏一族與長家都是忠勇之士,那時候就剩你們幾個小的了,長家還有長若池能有點盼頭,你這可沒人給你分憂。”
這話越聽越讓人頭疼,扒拉出講了許多遍的前事,慢嚼細說,指向分明。聽聞下界多有長輩催親,她這距離萬裡之遙,此事怎的還能落到她頭上......
林觀鵲挪去雲邊,找話糊弄:“長老這是想抱孩子了,婉沉就不錯,正巧長缺葉閉關,回頭我就叫銀水帶着婉沉搬去您的院子,也好給您解解乏。”
叫裘長老帶帶孩子,應當無暇顧忌她了。
“嘿你這...”裘長老一口氣不上不下,就差懷疑自身,“怎麼聽出這麼個意思的?真是...”
雲已至最低處,能将默海全貌瞧清。
霞雲做囍,紅綢如瀑。
默海中心旋開大陣,左右開闊,猶若碩大圓盤,将海心展平,向上踏足猶如平地,步行水上,不在水中。
婚事的宴席搭建其上,圓桌寬椅,分列二十來桌,陣周立柱,将此處圍成宴場,柱頂牽着最喜慶的紅綢,綢下銜珠,流蘇墜地。
柱間圍欄是半人高的屏風,綢緞圍着綁出各式花樣,其上鑲嵌大小不一的亮貝,折出炫彩光芒。
水下映射,珠光更濃。
靠近天幕流光的那頭搭起稍高的石台,主位兩把扇貝形狀的靠椅,應當是新人将拜的主位,椅後長空,霓虹壓背,旋光入海,美不勝收。
岸邊的支起石台,對準海上入宴的入口,隻需踏水一段便可入到席面。
迎客涼風,間歇而至,還未過多久,宴席将滿。
岸上近海處,老海主親自迎人,邊上有不少人收接禮單。
還有高聲的吆喝:
“人間商使,攜禮果蔬三車,金葉兩千——”
“仙山仙山主,攜禮法陣五起,聖器六件,金葉一千,鮮果九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