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份念頭,不止她一人頻頻有動。
清懷在長缺葉顯而易見的抗拒下停止親近之舉,尊循意願,繼續保持敬重。
既然今日已經将話談到這裡,清懷也無什麼可以保留,若不借此機會傾情袒露,下一次不知又要等到什麼時候...
“我會長大,若沒死在證道之路,我會陪伴師尊很多個一萬年。屆時,我會比今日更有資格同師尊說了解。”
她近乎承諾一般,不說過分的話惹長缺葉動怒,字裡行間都是她這個年歲獨有的赤誠熱枕。
她的愛,是她能拿出的最珍貴之物。
長缺葉為她親長,亦她夥伴,她恭順仰望,亦有獨占的欲戀。
經年歲長,愛與敬之間,她太能掌握分寸,故而長缺葉就算撚出她的錯處,也不會狠心将她驅逐。
她便在這份獨予她的心軟裡,小心翼翼且勇敢地将自己送出。
“若...”清懷眼眸一轉,擡眸瞧向長缺葉還在泛紅的耳廓,繼續道:“若不幸在半道殒命,清懷隻望師尊安壽萬載,待清懷轉世,靠着此生羁絆,一定能再回到師尊身邊。”
這是她的執念,無論有多艱難。
“開口如此不吉...”長缺葉話聲不快,又攏了眉,她半回頭道:“拼死拼活這種事還輪不到你,你是我凝結的心血,我的絕學你還沒繼承全部,豈會叫你死在我的前頭。”
語氣稍急,引得清懷心思躍動,眸中流轉,再進一步說:“如今敵暗我明,前路未蔔,倘若真到那一步,出了意外,師尊也可以再到下界尋一個根骨奇絕的後輩,再行教導,承長氏的絕學。”
這話說得足夠沒心沒肺。
長缺葉端不住氣,回身盯住清懷澄澈的眼睛,帶有幾分薄怒道:“你是覺得這幾十年來我傾注的心血太過輕松容易?讓你這樣輕飄飄地認為誰再來都可以,覺得對我而言,不過是将一個事件再重複一次嗎?”
這如何能一樣?
長缺葉隻覺清懷在同她賭氣,賭氣到不要自己的性命,腦中皆是先前在極穆系統内的危情場面,不住揪心。
她費心費力做了這麼些,如何能付之一炬?換個人豈會與線下的清懷這麼合她的心意...
話出唇外,長缺葉才覺有些不妥,清懷是不可替代,但不該她在當下情境來說。
思及于此,長缺葉撇開臉,強壓眼下溢出的憐愛關懷,兩手背在身後,顯盡尊師之态,肅然道:
“我施與你的恩你還不了,你我師徒更無從對等!你若還尊我敬我,是個知恩圖報的徒兒,就尊重我的意願來行事,别拿你這不入流的心思當名頭,行欺師之實。”
她這話一個字都沒錯,從來就沒有徒弟騎到師尊身上的道理。
越說,越能将身闆挺直。
她稍稍斜過一眼,去看清懷的神情,那雙眼睛依舊神采奕奕,沒有半點受創的模樣,就像平日做錯事情,乖巧地站在那等她發落。
沒有害怕,隻是在等她。
清懷似懂非懂般,點了點頭,竟然應在她的話後:“以後一定少欺負師尊,不會像那次那樣了。”
提及那次,長缺葉更不願與清懷對面交錯目光,記憶的沖擊太強烈,以至于讓她忽略了清懷話中的“少”字。
她一時喉中作哽,熱意爬上脖頸處,顫目晃神。
想來不徹底說清那一夜,她們之間永遠難以分割,長缺葉心下一橫,将部分心底對當夜放縱的解釋放大,論得清清楚楚:
“你多年隐忍不發為師心知肚明,故你那夜所求之事為師沒有拒絕,是贈你經年欲念的宣洩口,是了卻你糊塗的心思,但不是我的投名狀,不是答應。”
話後,長缺葉也覺差不多,師徒之間能扯到這個地步已經難能可貴,不必再于此處徘徊理論。
她也不想再聽清懷說更多。
長缺葉大手一揮,氣息深重,索性将今日這出鬧劇做個了結,放出一番狠話:“今日是我最後一次同你好聲好氣說這些話,我想我說得足夠清楚,若你再有下次,我們師徒的緣分就到此為止,我教不了擺不正心思的徒兒。”
這份威懾足夠清懷消化。
但清懷在長缺葉近身,雙目水汪,雖眼底濕紅,卻并無悲色。
要說長缺葉這一句句将她踹遠的話語确實不夠好聽,姿态的冷漠抗拒更讓她心上受挫。
但她沒有看見一分一毫的厭惡與不耐,長缺葉能與她完整的交談下來,說出心中之想,實屬不易。
試探之間,她诓來對她的緊張和關切,足夠慰藉她心緒難甯的部分。
長缺葉至今的變化是她争搶而來的饋贈,也讓她更堅信,長缺葉不是敲不開的磚石。
畢竟...清懷牽動唇瓣,想着長缺葉那份連她能聽出問題的說辭,有更多幸福與開心。
拿自己給徒弟當獎勵這種話...反正她是想不出來。
“你...笑什麼?”長缺葉的語氣猶猶豫豫,偏着頭,斜視而來。
畢竟狠話過後,怎麼都不該是笑容誕生...
實在是不太對勁......
清懷伸手抓住長缺葉袖口,藏起那些費腦袋的盤算,十分順從乖巧,撒嬌服軟:“知道了,以後都聽師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