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臉上也有些僵硬,卻也不好說自己不行,隻管咬了牙狠命的搖手裡的銅鈴。瘦子道士悄悄向後退了一步,小聲說道:“師兄,這鈴铛當真是我們飛仙觀的鎮觀之寶麼,怎麼我看好像不大靈啊……”
“廢話!這降魔鈴是師父他老人家親手傳給我的,當年就是憑這個,收……收了九尾天、天狐!”
天行道士聽着他兩位師兄說話,轉回頭來盯着天一看,忽然奇道:“天一師兄,你很冷麼?”
天一臉上留下兩道熱汗,罵道:“冷個屁!”
天行臉上十分委屈,“我是看師兄兩腿打抖,才擔心師兄……”
天一心中怒極,想劈手給這沒見識的師弟兩巴掌,卻苦于騰不出手,不但騰不出手,現在連嘴也騰不出來了,臉上顔色從白到紅,從紅到黑,最後從黑又變白,終于從嘴裡蹦出一句話:“這不是普通狼妖,你們還不快上!”話音未落,隻聽耳邊那一直陰魂不散的嚎叫聲忽然停止,緊接着一個黑影迎面砸來,“啊呦”一聲,向旁一跳,那黑影正砸在躲在他身後的瘦子道士臉上。瘦道士隻叫了一聲“媽呀”,便被砸得坐倒在地,兩隻手忙不疊的把臉上的東西扒下來,隻看了一眼,脖子一直,兩眼一翻,喉嚨裡“咯”的一聲,向後暈死過去。一張面皮般的東西還蓋在他身上,血紅血紅的,隻有兩個拖拖拽拽挂在那團紅肉上的白生生的人眼珠子,才能讓人知道這團軟塌塌血淋淋的東西原來是張人皮。
天一當然也看見了這張人皮,本來的白臉這下成了蠟黃,揚手扔了手裡的鈴铛,一把從站在他旁邊的天行手裡搶過來一沓黃符,天行“啊”的大叫一聲,正要和他理論,迎面一陣腥風撲來,旁邊的衆道士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人人臉上都被噴了一臉又溫又腥的東西,伸手一抹,血紅血紅的,擡眼去看,正見着天行被撕成兩半的身體向着兩邊倒下去,一半向東,一半向西,整整齊齊,就連兩半臉上的嘴巴都不多不少,一般大小。天行屍體的中間,便站着那隻狼妖,足有兩隻老虎般長,一人多高,渾身灰褐色的毛發水光油滑,頭顱巨大,兩隻血紅眼睛兇殘嗜血,原來方才那兩道幽紅的光就是這狼妖眼中發出的,嘴半張着,一條軟塌塌猩紅的舌頭耷拉在上下兩排白森森的巨齒之間,還在不住向地上流淌鮮紅粘稠的液體,也不知是血還是這怪物的口水。一雙巨大前爪踏在天行滿地的鮮血裡,鋒利巨大的腳趾上也沾滿血迹。
短暫的寂靜之後,便是炸鍋般的尖叫,幾個膽小的哭爹喊娘的抱頭就跑,還有幾個沒跑的,手裡舉着照妖鏡、縛妖索,亂心塵,照的照扔的扔灑的灑,隻是在這兇暴的狼妖面前,照妖鏡照不出妖,縛妖索也縛不住它,亂心塵更是廢物一樣,狼妖連個噴嚏也沒打。一時之間,血肉橫飛,慘叫不絕,甯靜祥和的長安城,已經變成了惡鬼地獄。
天一的臉早已經灰了,眼睜睜看着師弟們的殘肢在眼前橫飛,連叫也叫不出一句,哆哆嗦嗦扔了手裡的太極劍,抖着手把左手裡拿的黃符湊到臉前,狠下心一咬舌頭,“噗”的一下,把一口舌尖血吐到了黃符之上,用已經不太像人聲的聲音哆嗦着念道:“如、如來佛祖、太、太上老君、王母王王母娘娘,快快顯靈!”一頭念叨,擡眼看見面前巨大的灰影撲來,把眼一閉,狠命将手裡救命的符紙向着那狼妖扔去,心裡大聲叫喚:爹娘爺奶,列祖列宗,你們可要一齊顯靈保佑兒子我今天能夠逢兇化吉,回頭我一定給你們找個洞天福地重新埋了,讓你們下輩子都托生得大富大貴!
這麼長一句話念完,身上還沒給那狼妖的利爪撕碎,心頭又喜又怕,壯着膽子把眼睜開一條縫,隻見長街之上安安靜靜,幾盞柔和的宮燈随着微風輕輕搖擺,哪裡還有什麼狼妖!心這下放下了一半,眼睛也睜大了一倍,東張西望四下看去,隻除了地上一片血肉狼藉還能看得出方才搏鬥的痕迹,否則他當真懷疑自己隻是做了一場噩夢。
迎面一陣微風拂過,沖淡了鼻端刺鼻的血味,天一道士正自迷茫,卻聽一個人在耳邊說道:“那妖往哪裡去了?”怔了一下,擡眼去看,身周前後左右,空無一人,剛放下的心頓時又提到了嗓子眼,心道:難不成我今日祖墳冒了黑煙,才躲過了那狼妖,又撞了鬼?想要拿出些壯志豪情大聲喝問一句“是誰”,怎奈牙齒打顫,連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等了半晌見沒動靜,天一這才松了口氣,捋捋心口,“敢情是道爺我自己聽岔了,都是被那孽畜害的。”話音未落,隻聽方才那個聲音又響起來,說了一句:“廢物。”聲音輕蔑,不屑至極。天一師兄趕忙擡頭,這下可看清了,隻見迎面閃過一道藍影,一閃而已,擦肩而過,等天一回過神再回頭看時,長街之上又已是空空蕩蕩,再沒一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