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多木沒料到她真跳進自己懷裡,雖然隻一瞬她就撐着自己胳臂落了地,但也高興壞了。他就勢牽起她的手,說道:“阿月,今晚圓月日,我們登高拜月亮吧。”
她甩開他的手,說道:“誰跟你拜月亮,你不是要給我東西嗎,什麼東西?我困,想回去睡覺。”
曲多木拍了拍自己背包說道:“我托家裡人在雅州買的三聖養胃丸。”
風攬月一聽笑道:“虧你有心,還知道給先生買藥。給我吧!”
曲多木神秘兮兮地低聲笑道:“還有給你單獨買的東西,你跟我去看了月亮,我就給你。”見她不語,曲多木激她道:“怎麼你不敢,難道你怕我吃了你不成?”
風攬月瞪了他一眼,瞪得他笑意越甚。曲多木再次牽她的手時,她沒拒絕。在跟着曲多木走上登山小道的時候,風攬月聽見身後樹枝無風自動。她笑了笑,心想活該你隻能看着我跟其他男人登山賞月。想罷,她腳步輕快,輕笑出聲,等跑上山頂亭台的時候甚至有些喘。
曲多木脫下外袍披在她身上說道:“你跑這麼快幹什麼,夜裡風大,小心吞了冷風鬧肚子。”
風攬月感覺到山頂冷意,裹緊袍子坐在凳子上說道:“我高興。”
曲多木坐在她身邊說道:“我也高興。阿月,我沒料到我阿爸、阿媽真能答應我去木勒府提親。我想等到明年的今天,你就該準備生孩子了。”
風攬月皺起眉頭,離他遠了些,說道:“我還沒聽我阿爸阿姆說這事呢,你别瞎樂。”
曲多木:“你害羞了?行,我不說這事。婚後我們去雅州生活,我哥替我們把房子都買好了。雅州氣候溫潤,又是你的福地,你高興吧。”
風攬月:“什麼雅州?你阿爸阿媽同意你離家?”
曲多木:“幹嘛不同意。家裡有父親、叔伯,我理應去雅州料理山貨生意。”
風攬月無端覺得胸口堵的慌,她深吸了口氣,讓曲多木以為她不舒服。他替她扣緊外袍,将人摟在懷裡溫暖她,繼續說道:“你這條命就是在雅州撿回來的。你呀你,連我哥都說你就算穿上袍子也不是山地女子。他說阿媽嚴厲難侍奉,最好不要讓你婚後生活在吉番府。他讓我帶着你去雅州,至少前五六年少回月城。我認為他說的沒錯,難道你不高興嗎?”
風攬月急道:“你哥瞎說,他憑什麼說我不是山地女子?他那樣死闆的人能挑選什麼樣的新居?他又從哪裡看出我不願侍奉長輩!他憑什麼安排我的生活?”風攬月說到最後不由酸澀,他憑什麼這樣打發自己?
曲多木摟緊了她,湊在她耳邊說道:“你不許這樣說我哥!他哪裡死闆?他眼睛毒得很,起先我也不認同他的話,直到我看到你晾在河谷灘上的衣服。我才明白,在你内心其實更向往山下生活。”
風攬月很是詫異,問道:“什麼衣服?”
曲多木湊在她耳畔,聲音越發低沉:“有三條系帶的單衣,不是山地女子的貼身穿戴吧。那麼細的帶子能拴住什麼?我真怕一用力全給你扯斷了,所以等我們新婚之夜,你最好自己脫下它。”
風攬月被他箍的緊,隻能擡手捶打他胸口說道:“你敢偷看我?你怎麼也這麼猥瑣!你還偷看我什麼了?”
曲多木被一雙小軟手錘的傻笑連連,他怕風攬月手疼也怕她急壞身子,一把抓住她的手飛快拉近嘴邊,低頭便親。眼瞧着她快急哭得時候才放開她的手,他的眼底是濃濃愛意。他對她說道:“阿月,我喜歡你,我舍不得你難受。陳夫子老了,也該回家養老。陳夫子可以跟我們同去雅州生活。”
風攬月聞言露出好臉色,她知道過去十幾年陪着陳夫子轉山惹出了許多流言蜚語,曲多木沒有怨言甚至多次表示等陳夫子老退之後願意奉養他。曲多木遞給她一個缂緞面的盒子,風攬月接過盒子隻見上織着浣溪錦繡四個小字,知道裡面裝的是上等蜀繡,她道:“這就是你要給我的東西?”
曲多木嗯了聲,又道:“打開看看,看喜不喜歡。”
風攬月才掀開蓋子隻覺内置之物綢面流光,待徹底拿開盒蓋之後方才看清絲缂保護套子下露出方鴛鴦戲水的繡花紋樣,色彩絢麗的一對鴛鴦似活物一般,羽毛根根分明,顔色過渡自然,眼珠流轉間随着光線變化給人一種被它們凝視的錯覺。
風攬月不由歎道:“上等蜀繡啊,你可真舍得。是手帕嗎?你怎麼選了張大紅色的手帕啊?顔色太絢麗平時用不上,不過這樣好的繡工用雲母屏封着當擺件也好,我可舍不得用它。”
曲多木低笑了下,湊在她耳畔說了句話,便見風攬月雙頰肉眼可見地紅透。她關上蓋子說道:“你…你太…”
“太什麼?太不知羞恥了嗎?男歡女愛,人倫之始。人倫,大道也!無論在吐蕃還是中原,歡愛都是修行的方式之一!早在經文出現之前,人族就通過極緻歡愉獲得神通。我要你把它穿在喜服裡在新婚之夜脫給我看,阿月,我隻願和你共赴大道之旅。”
“曲多木!你要在這樣亂講話,我真生氣了!”風攬月小臉臊得通紅,她的阿姆是雅女。雅女有節,風攬月聽不得這樣孟浪的話,雖然在山地這種事不但可以說而且可以大方的唱出來。
風攬月在曲多木那雙大而清亮的眼眸中清楚的看到自己紅撲撲的小臉,和因羞澀而閃躲的眼神,她感到自己像誤入獵場不知歸路的小鹿。她越發緊張,呼吸漸急,說道:“曲多木,你别這樣看着我,你帶我來看月亮的,你休想做其他事。你先放開我。”
曲多木緊摟着她不放,說道:“你好好在我懷裡呆着别亂動,我保證不做其他事。”
風攬月也憧憬過自己的新婚蜜月。她的阿姆曾經手把手教過她刺繡,并告訴她雅州閨女在閣時就要準備自己的嫁衣,從裡到外每一件都要自己親手繡制。尤其是隻能在新婚期間穿着的豔紅色肚兜,更是重要。少女的肚兜多是藕色或豆青色,這種能凸顯女子雪肌玉膚的豔紅色肚兜隻能在婚後穿戴。她雖沒學到她娘的女工手藝,可她也愛美物,如此精美的新婚禮物她舍不得拒絕。
她清了清嗓子,扯開話題道:“我很喜歡。如此貢品級的蜀繡,你能買到可見你是花了心思也花了不少錢!”
曲多木撲哧一聲笑道:“錢是我哥花的,至于他花了多少心思我就不清楚了。反正他是我大哥,我結婚他理應花錢。”
風攬月如鲠在喉,一時不知該羞憤還是該暗喜。
曲多木見她跟吞了隻蒼蠅似的如此這般,開口解釋道:“你别不好意思,我們從訂婚到結婚一切開支都算他的,包括我們在雅州的居所都是他花錢。他以後是吉番府的土司,我還有我的子孫都歸他所有。這筆結婚費理應他出,你不用多想。”
風攬月瞪了他一眼,說道:“就算我跟你結婚,這種私密之物也不應該他買。”
曲多木哦了聲,又道:“我哥是司神使,還是大祭司的親傳弟子。說不定今後一輩子都要參悟修行,萬一真讓他悟道了,他便是下一任大祭司。在他眼裡這些都是塵世物,沒什麼特别的意思。不過你介意的話,我也記住了,以後我會親自挑選你的穿戴。阿月,我一定會記住你每一個吩咐。”
風攬月望着月亮慢悠悠地呼了口氣,指腹摩挲着盒蓋上的繡花字樣,心更亂了。
渡口河谷,杏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