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遠堂裡的下人多了之後,流風是最開心的,從前他要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一個人做,雖然阮虛白體諒他,一般不會使喚他,但是這麼大的院子,灑掃清潔等等事宜,就算是他們兩個人加起來還是不夠用。
現在來了這麼多人,流風作為阮虛白最親近的小厮,隻用貼身伺候,做一些輕松的活計,再加上阮虛白不要他伺候吃飯穿衣,流風一時間成了最清閑的那個,正好趁着機會看書習字,他雖然沒有多崇高的志向,卻也不想辜負阮虛白的苦心。
他們這個偏遠的小院子,這兩天實在是熱鬧,流風正艱難地辨認着書本上一個個字眼,就看到二少爺季明榆來了,他連忙去給阮虛白報信,不知道二少爺這次來有何目的,該不會也是來找茬的吧。
“三弟,打擾了,自你回來之後,咱們還沒好好說過話呢。”季明榆面上笑得一派和氣,眼神裡卻透露出精光,不停地打量阮虛白,在心裡思考他到底哪裡得了季寒徹和向容的喜歡。
回府那日,阮虛白見到這位二哥,不可謂不失望,記憶中那個略有些害羞的二哥,如今早已換了一副模樣,眼睛裡全是算計,大概這些年沒少花心思在歪門邪道上。
“二哥說的是,我平日都不在府裡,咱們自然是沒機會碰面的。”阮虛白耐着性子和他周旋,也不好說什麼難聽話,畢竟伸手不打笑臉人。
季明榆看他不像有多深城府的樣子,猜測他可能是歪打正着讨了府裡大人的喜歡,想要結交的心思就淡了兩分,但是面子上的功夫還是要做的,“聽說三弟擅醫,這可真是太好了,以後為兄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倒不用請郎中了。”
流風悄悄翻了個白眼,不知道二少爺是故意的還是不會說話,明明是想誇三少爺醫術好,怎麼說出來的話聽着不太對勁,像三少爺是二少爺的仆人似的,還随叫随到不成,臉皮真厚。
“二哥過獎了,我才疏學淺,還有很多需要學習的地方,二哥若真的病了,還是找正經郎中來得穩妥些。”阮虛白要攢離開季府的資金,哪有閑工夫陪他演戲,再說了,這家夥肯定不會給他錢的,他要是提起來,這人指不定會倒打一把,說什麼大家都是一家人,談錢多生分之類的。
被他駁了面子,季明榆不是太樂意,一個私生子還擺起譜來了,讓你給我看病是擡舉你,果然是在窮鄉僻壤長大的,一點兒人情世故都不懂。
兩人又寒暄了一會兒,季明榆表明了來意,“三弟,聽說昨日四弟來了,還冒犯你了?”
看他的樣子,阮虛白就知道他沒安好心,因此隻是淡淡道:“是來了一趟,四弟畢竟年紀小,一時鬧脾氣也是有的。”
他一直不接招,季明榆臉上的笑差點沒崩住,“四弟,”他歎了一口氣,“四弟他從小受盡寵愛,從來不會為别人考慮,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吧,希望你不要介意。”
季明榆做出一副知心兄長的樣子,似乎很為不懂事的弟弟煩惱,又似乎在鼓勵阮虛白向他訴苦,阮虛白大概明白了,他是想拉攏自己,讓自己當炮灰去對抗季明楊。
可惜他的如意算盤注定要落空了,阮虛白沒興趣陪他玩什麼宅鬥的遊戲,隻想盡快遠離季府這個是非之地。
“四弟隻是性子直率了一些,心地還是很善良的,我們做哥哥的,不就是要包容弟弟嘛。”前世做了幾年醫生,在社會上混過的阮虛白知道有時候說謊是很有必要的,比如現在,說兩句場面話信手拈來。
季明榆被他的話震住了,為了搪塞自己,竟然能睜着眼睛說瞎話到這種地步,看來今天是不會有什麼收獲了,還是改天再說吧,正好這窮酸的心遠堂他也待不下去了,還不如他的聽雪堂奢華呢。
“三少爺,二少爺看起來很關心您呢,為何您還要對他說四少爺的好話呢?”流風不解。
阮虛白反問道:“你有沒有覺得他怪怪的?”
“是有點奇怪,”流風仔細回憶了一下,“有些話說得很奇怪,聽起來怪難受的,但是二少爺不是說四少爺不好嗎,有什麼問題嗎?”
“他的話聽起來奇怪,因為他是我在諷刺我啊,說我隻會幹一些粗鄙的事,至于他說四弟不好,是為了試探我的态度和性格,看看他能不能利用我。”阮虛白細細說明。
流風氣憤道:“二少爺怎麼能這樣,這也太過分了吧。”
“我們雖說是兄弟,卻毫無感情,更合适的形容應該是競争對手,他利用我再尋常不過了。”阮虛白道。
“好複雜啊,每天琢磨這些事情真的不累嗎?”流風無法理解這種算計來算計去的。
“累啊,所以,”阮虛白在心裡說,所以我不喜歡這裡。
不論何時去護國寺,人都不少,常懷德原本都在心裡想好了見到阮虛白要說些什麼,沒想到竟然沒看到阮虛白,他特意仔細地在人群裡搜索,還是沒找到,有些失望。
雨澤看他不太痛快的樣子,試探着問:“少爺,您找什麼呢?”
沒見到想見的人,常懷德懶得說話,一言不發地回府了。
今天諸事不順,剛到府裡就聽下人說母親找他,常懷德轉身去了母親的院子。
“見過母親。”
“你今天去哪了?”于靜嫣問。
她總是這樣,一會兒不見就要像審犯人一樣問他的事情,常懷德不耐煩道:“心煩,出去逛了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