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白的精美骨瓷茶杯,在烏黑的獸爪下瞬間碎裂,碎片四濺。
戈貝利爾默然看着自己的雙手,無法分辨這是真實的獸化,或是單純的幻覺。
他的臉色蘊含着風暴即将來臨的壓抑。
被操控,身不由己的滋味如何?
“請老師給我0.25 克拉的貝林血,新鮮的。”
稍晚,銀發禮儀官當着艾維雫的面抽取動脈血,盛在透明的高腳玻璃杯中遞給他。
将玻璃杯舉到唇邊,深吸一口氣,仰頭一飲而盡。
鮮活溫熱的黑血,貝林血所蘊含的微量麻醉毒素迅速起效。
他的意識開始變得模糊,仿佛被一層薄霧籠罩,逐漸沉入無垠的黑暗中。
透明的菌絲編制出鍊接夢境的紐帶,艾維雫似乎被這些纖細的菌絲所牽引,穿越了漆黑的迷霧。
看着眼前強盛凝實的靈魂,他心中暗自歎息。
維系夢境的紐帶逐漸潰散,重新化為透明的菌絲,靜靜地漂浮湮沒。
臉在柔軟的被褥中微微側向一邊,月光從窗戶的縫隙中悄悄溜進房間。
艾維雫意識逐漸回籠,缺乏焦距的無神雙眼艱難睜開,心瞬間沉到了谷底。
昏暗的卧室内,說不出的陰冷與詭異。
辛迪幽綠的雙眼,情緒複雜難辨。似伺機而動的捕獵者,正牢牢鎖定獵物。
他聲音低沉而沙啞,仿佛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艾維雫,你騙我。”
對方置若罔聞,略活動了四肢,試圖起身。
冷不丁手腕被攥住,猛地一扯。
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前撲倒,撞在了辛迪的胸膛上。
急促灼燒的鼻息,熱度幾乎要燙傷皮膚。
艾維雫的表情麻木荒蕪,妥協般的放棄掙紮。
“确實是有事耽誤了,所以才晚了幾天回來。”
彼此心知肚明,說的是兩碼事。
他猜測辛迪也許是聽到了什麼風聲,想試探自己的反應。
夜晚漫長而寂靜,隻有微風輕輕吹過窗棂的聲音。
天邊的曙光漸漸灑滿大地,新的一天開始了。
“很抱歉,隻能用這樣糟糕的模樣見面。”
洛克希閣下的身體狀況一直是個秘密,這也是他自己要求的。
他不希望自己的身體狀況被任何蟲知道。
“不···能在有生之年再見一面,我已經很知足了。”
聖級閣下這個尊稱的背後,遠比世俗所理解的要深遠得多,蘊含着更深層次的含義和要求。
“聖”字,如同夜空中的明亮指引星,代表着光明、希望和正确的方向。
胸懷寬廣,能夠包容各種不同的聲音和觀點,用溫暖的手去扶持弱者。
無論面對何種困難和挑戰,都能保持初心,堅定信念,勇往直前。
絕對的理性是聖級閣下的核心品質。
不會被情緒所左右,始終保持清醒的頭腦和冷靜的判斷。
在複雜多變的世界中,審時度勢,做出最為明智和公正的決策。
1600年保護法庭成立,約50年後才制定并完善了一套較為完整的雄蟲閣下基因等級分辨法。
“瓦倫丁,并不具備‘聖’的寬容與堅持。”
衰退期閣下垂下花白的睫毛,無力而疲憊的歎息着。
然而在某些派系的運作下,那個孩子依然被推向了至高無上的地位。
“我們都明白,他的基因等級隻是表面上的光環,他的内心,還遠遠不夠成熟。”
雲端之下的世界,無根的溫室花朵在權力的漩渦中搖曳,随時可能被風吹落。
“萬幸的是,一切都還來得及。”
纖長瑩白的手指抵在唇邊,比出噤聲的手勢。
自帶笑意的眉眼間,再也尋不出昔日的溫潤柔和。
“···謹以殘軀,誓死捍衛真理和正義。我會親手洗刷掉,聖殿的恥辱。”
随着話音的落下,全息影像構建出神官服身形的光粒子,崩溢潰散,如同星辰隕落,消失在空氣中。
貓眼随隊醫療團迅速而有序地處理着蛾種集體掉線事件,在艦船内部,消息迅速傳遞。
電擊拘束帶形同虛設,掉線蛾種仿佛是在試圖尋找一種他們已失去,但又深深懷念的東西。
身軀微微顫抖,但不是因為恐懼或痛苦,更像是源自内心深處的某種渴望。
期待着某個即将到來的奇迹。
西區的蛾種舊血,聖殿那套為閣下奉獻的理念幾乎銘刻進了骨血。
畢生,似乎都在等待着這個瞬間,等待着能夠再次見到那位傳說中的存在。
“閣下……”
黑色燕尾服執事态度彬彬有禮,将秘書攔在禱告室外。
“今日的早禱告尚未結束,還請耐心等待。”
秘書一籌莫展,卻又無可奈何。
看了眼智腦環上顯示的時間,他已經被晾在這裡一個多小時了。
走廊的兩側擺滿盛開的白色百合,花瓣在清晨的陽光下微顫,散發出淡雅沁心的香氣。
沙利葉沒有動,隻是微微垂下了眼,他的銀發柔軟地垂落,被瓦倫丁抓得有些淩亂。然而,沒有顯露出任何不悅或是不耐煩的情緒,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裡,任由瓦倫丁抱着。
他本以為瓦倫丁隻是想要一個簡單的擁抱,但現在看來,這個擁抱對瓦倫丁來說,似乎有着更深的意義。
瓦倫丁似乎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失态,他依然緊緊地抱着沙利葉,聲音有些顫抖:“德斯蒂尼,我……我真的很高興見到你。你知道嗎,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們能早點見面,或許……或許一切都會不同。”
“瓦倫丁,放開我。”沙利葉的聲音平靜而冷淡,他并沒有看瓦倫丁,隻是微微側過頭,避開了瓦倫丁的臉。
瓦倫丁臉頰染上了薄紅,一雙碧綠的貓眼瞪得溜圓,裡面滿是委屈:“你兇我幹什麼?”
“我曾經在地宮深處,見過一座據說是蟲族始祖的寶石像,德斯蒂尼給我的感覺,就像那座寶石像一樣,深邃又神秘的感覺,讓蟲不由自主地想要臣服于他。”
瓦倫丁的描述讓銀發侍者的目光微微閃爍,并未立刻出言。
寶石袖扣勾住了幾根發絲,蓋爾·貝林用指尖輕輕撚起那些銀絲,将能證實沙利葉是高等級閣下的新鮮DNA樣本藏入手心。
韋斯特禮儀長目光在兩人之間遊移,最終停留在了沙利葉身上。
“很高興與極東區達成這樣的協議。”禮儀長說。
沙利葉微微颔首,他的銀色眼睛在燈光下閃爍着柔和的光芒。“我們也期待着與西區的合作。”
會議結束,雙方代表開始陸續準備離場。
伊文斯·埃蒙手腕上的智腦環在軍事模式下,無聲地震動了一下。
大門從外打開,磅礴霸道的金屬鐵鏽氣息席卷而入,極東總長阿努什卡·卡許走進了會議室。
他徑直走向沙利葉,“德斯蒂尼,我來接您。”卡許的聲音低沉而有力。
沙利葉順從地跟在阿努什卡·卡許的身邊,走出了會議室。
鋼制銀色的門扉在他們身後緩緩關閉,隔絕了會議室的嘈雜。
合約已經簽字生效,粘着毛囊的頭發足以驗證沙利葉的等級。
韋斯特禮儀長相信,隻要沙利葉在,極東區就有足夠的底氣和貓眼抗衡。
摘下太陽穴上的全息貼片,艾維雫長舒一口氣。
失重的眩暈感久久無法散去,他感到身體仿佛還在無依無靠的漂浮。
兜兜轉轉,老師還是沒有改變初衷。
簽字會議出動遠超規格的高階四軍軍雌,還裝備着戰術護鏡。
這是生怕極東區的那位看不出有問題嗎?
真是蠢透了。
提前拿到基因檢測結果能做什麼,極東大區的黑洞航道授權都捏在卡許總長手裡。
就算是證實沙利葉的等級和家族所在是西區,也無法改變西區目前在談判桌上的劣勢了。
艾維雫揉着額角,疲憊地靠向椅背。
勉強仰頭灌下一隻濃縮營養劑,塞德裡克适時遞上盛放清水的托盤供他漱口。
濃縮營養劑所模拟出的飽腹感,無法真正替代并撫慰常年饑餓的腸胃。
塞德裡克隐隐約約有種想法,他所追随侍奉的閣下,已經死了。
插在花瓶中的玫瑰,再怎麼精心打理百般呵護,終究難逃幹枯腐爛。
閣下輕輕眨了眨眼,睫毛下懸的陰影動了動,像是驚起一圈圈漣漪。側過頭,看向身旁,扯出一個溫和的笑,“怎麼了?塞德裡克。”
金色豎瞳此刻已經恢複了清澈透明,仿佛剛才的疲憊和失落隻是黑衣執事的錯覺。
瓦倫丁,他的名字象征着戀愛的幻想。
但他的生活就像是一部悲劇,充滿了矛盾和掙紮。
卷入腦控案的血系雄父,不被期待與祝福的出生。
在自己的幻想構建出的夢境中尋求安慰,卻又在現實世界中倍感孤獨和失落。
人格分裂讓他無法面對真實的自己,也無法理解别人的情感,如同孤獨的星球在無盡浩瀚的宇宙中獨自旋轉。
無愛而又孤獨,現實總是與理想背道而馳。
内心像是一片荒蕪的沙漠,沒有綠洲,沒有水源,隻有無盡的幹涸和寂寞。
瓦倫丁總是在尋找着那個完美的戀人,忽略了愛情本身就是一種不完美的存在。
他的心中充滿了渴望和幻想,無法真正地敞開心扉去接納和擁抱。
既渴望被理解,又害怕被看穿。
正在編輯消息的手突兀的一頓,昨天“無意”在當季頂配的智腦環外殼上,被星能核寶石磕碰出的劃痕,消失了。
瓦倫丁·馮的手指在智腦環的觸控屏上飛快地跳動,他的心情如同煙花般落幕,内心的希冀與激動瞬間熄滅。
“尊敬的洛克希·洛林閣下,我無比感激您的慷慨與理解。對于您提議的與德斯蒂尼的私密小會,我深感榮幸并充滿期待。我相信,這将是一次意義非凡的交流。再次感謝您的關心與幫助。我期待着與德斯蒂尼的會面,我相信這将是一次改變我蟲生的重要時刻。
瓦倫丁·馮”
郵件發送成功後,他重新将注意力轉向弗蘭的對話框。
【FJ:瓦倫丁,我……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你知道我一直很尊重你的勇氣和直率,但這次……以後還是要學會控制自己的情緒,不要讓自己陷入無法挽回的境地。】
【V:我知道,我知道。我當時也是腦子一熱,就……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FJ:瓦倫丁,你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你因為這次事件受到太大的打擊。記住,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站在你這邊。】
【V:那麼,親兄弟,關于我的道歉方式,你有什麼建議嗎?】
【FJ:我的建議是,親自去找你的兄弟,看着他的眼睛,先誠懇地表達你的歉意,然後,盡可能地補償你造成的損失。菲特是個聰明蟲,不會因為你的一次失誤就對你産生偏見的。】
【V:就這樣?】
【FJ:就這樣。真誠,是最有效的武器。我相信,你的兄弟會理解你的。】
【V:……我會試試的。謝謝你,弗蘭。】
【FJ:不用謝,瓦倫丁。我們是兄弟,不是嗎?】
關掉智腦環的對話框,弗蘭将它放回書桌上。
那雙銀瞳背後隐藏的東西太多,太深。
反複凍裂的感覺仍在皮膚上持續着,仿佛是某種提醒。
閣下的眼睛已經開始打架,他終于支撐不住,眼皮沉重地垂下,呼吸也慢慢平穩下來。
時間一點點過去,伊文斯看着天空,從繁星點點到日出東方。
天總會亮,新的一天卻沒有重新開始的機會了。
他認識的那個瓦倫丁,不在了。
真愛一去不複返。
我想讓你幸福,屬于你的幸福。
用我僅有的一顆心,祈求不存在的神明垂憐。
盡管你不理解,也···不需要理解。
所以,我想帶你離開。
我想讓你幸福,成為你的幸福。
伊文斯踉踉跄跄忘記了怎麼飛,像是不會控制鱗翅的幼崽一頭栽倒。
陰影中,蛾種守護者亮出骨刃。
“驚擾閣下睡眠的冒失鬼,要給點什麼懲罰才合适呢?”
沒有血色的薄唇,銜着嘲弄的假笑。
披肩的銀發如月光流淌,戈貝利爾禮儀長撥弄着胸前的銀質祈禱鍊。
他微微傾頭,仿佛在思考一個有趣的問題。
“嗯,讓我想想。”戈貝利爾輕聲說,語氣中充滿了戲谑,“或許,你應該把你不怎麼擅長飛行的鱗翅摘除。”
豢養在籠中的金絲鳥,生出不該有的念頭,妄想飛向天空。
錯誤的萌芽,修剪掉就好了。
兩天後的授勳儀式,伊文斯沒能代表埃蒙家族出席。
縛住獸的,是名為回憶的鎖鍊。
如果,全世界都在阻止我們相愛,至少我曾經抗争過。
···誠實與付出将會得到應有的回報。
純真和善良,不應該被這個世界的複雜和殘酷所玷污。
重症保護區内鴉雀無聲,隻有伊文斯·埃蒙急促的呼吸聲在空氣中回響。
克萊因閣下站在牆的另一側,目光透過透明的牆面,平靜地落在伊文斯·埃蒙的身上。
伊文斯的話音忽然中斷,眼睛瞪得溜圓,觸須僵硬地直立在空中。
因為他看清了透過透明牆面出現的探訪者,那不是他預想中的雌父,也不是任何一位會為他辯護的上級或同僚。
他心中湧起複雜的情緒,有驚訝,有恐懼,也有一絲難以言喻的委屈。
“或許,你希望由貓眼典刑官來行刑?”克萊因語氣不起波瀾地說,仿佛在讨論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錯誤的行為需要用痛苦來糾正。
克萊因閣下轉過身,目光如冰般寒冷。
“你的錯誤讓讓無數蟲的努力化為泡影。以為一句對不起就能彌補這一切嗎?”
伊文斯·埃蒙咬着嘴唇,他知道自己的倔強隻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我希望你能明白,這個世界上,沒有誰可以為你承擔一切。你的每一個決定,每一個行動,都會對自己和他蟲産生影響。你必須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守護者将訓鞭遞到克萊因手中,通體漆黑的皮鞭已經浸透鹽水,沉甸甸的頗有分量。
訓鞭接觸皮膚的面積越小,所擊打出的效果呈現出越強烈的痛感。
細微的差别,被執掌行刑的閣下運用得爐火純青。
“艾維,你的骨頭很硬。但,再硬的骨頭,我也能一寸一寸給你敲碎。”
說着,擡手又是一鞭,精準地避開重要血管和神經,直接抽在了腰肋側。
藏在武裝肌下的多節肢手臂,順着撕裂的裡肌層滑出肌縫,蠕動抽搐。
強烈的痛感,像細長的鋼針穿透皮膚,抵達血肉深處,再反彈到神經末梢,從而傳遞到大腦皮層。
伊文斯抿緊唇瓣,硬是将那聲痛吟咽了回去,不想在雄父面前露出任何軟弱。
呵,區區囚星同款,不過如此。
假如他的蝽須,沒有抖動得像失去控制的螺旋槳般亂顫,也許,大概會有點說服力。
克萊因的目光有些失神,他克制着怒火所帶來眩暈,咬牙繼續看着會議記錄。
他小的時候,總是那麼黏人,每次我外出工作回來,艾維總是第一個撲到我懷裡,用那雙清澈的眼睛看着我,仿佛我是他全世界的中心。我那時隻覺得,這是我的頭生子,我要盡我所能去保護他,去愛他。
沒有想到,這樣的寵愛會讓他變得無法正确的獨立面對世界。
伊文斯的成長速度遠遠落後于同齡幼崽,他的能力也遠遠不如高等種。
我本以為,我的愛可以彌補這一切,但···我錯了。
伊文斯并沒有因為時間的推移,年齡閱曆的增長而變得更加成熟穩重。
克萊因撥通了柯萊斯.埃蒙總長的視頻通話,一如既往,沒有接通的忙音。
形同虛設的聯姻,沒有感情的基礎,隻有利益的交織。
屏幕依舊是一片沉寂,閣下的眉頭緊鎖,心中煩躁莫名。
戰争狂蟲對繁育後代本就不怎麼上心。
大概,黑洞之門後的異獸才是他的真愛。
漫遊者總長更多的時間和精力,用來關照自己所屬意的繼承蟲阿努什卡·卡許。
自家親患子?
柯萊斯·埃蒙,漫遊者總長,他的一生仿佛被黑洞之門牽引,神秘而危險的星空,充滿了無盡的挑戰與機遇。他的眼中,除了純白戰甲阿瑞斯,再無其他。
埃蒙家族目前唯一的直系子嗣伊文斯·埃蒙,承載了克萊因·加裡所有的期待和希望。
貓眼聖殿有血親回避制度,防止主觀情緒幹擾閣下的決策。
克萊因歎了口氣,點開後台,切換社交賬号緻電黑發亞雌。
伊文斯必須學會遵守規則,尊重權威。
他不能再繼續這樣下去,否則隻會毀了自己,給家族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像流星一樣,短暫地閃耀,然後消失在無窮無盡的黑暗中。
上位者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惹是生非的下屬。
伊文斯顯然已經不适合繼續擔任外政崗,早點從菲特先生身邊調離也是為他好。
以卡許對極東大區的掌控,是絕不會讓四軍武裝染指與德斯蒂尼有關的一切事宜。
小兔崽子吃定了這一點。
“您的提議,我會考慮的。”經過僞裝的全息面孔黑發亞雌語帶誠懇,眼眸微垂,“不過最近事務繁忙,我可能無法及時處理。”
對他的回答早有預料,克萊因·加裡并沒有露出不悅的神色,反而加深了嘴角的笑意。
菲特的話說得模棱兩可,既沒有完全拒絕,也沒有給出明确的承諾。
很有首都盟的風格,這樣的回答恰恰是他所期望的。
“所以,等級差異仍舊是一個需要警惕的問題。卡許總長作為高等A級雌蟲,荷爾蒙素對德斯蒂尼的影響可能會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
“極東星區的醫師應該已經詳細解釋過可能的風險。愛情,或許真的能夠超越這些生物上的限制。”
“願聖殿的祝福永遠伴随着你們,願你們的愛情永恒如初。”
既能保持一定的距離,又能留下足夠的空間,讓雙方都有回旋的餘地。
克萊因手中拿着那份特邀名單,眉頭緊鎖。
這次公開德斯蒂尼的身份,似乎并沒有給那個孩子帶來任何實質上的好處,反而可能會讓他在聯盟中的地位變得尴尬。
全息影像消散,室内再次安靜下來。
我從未如此渴望過一件事,能與你并肩站在陽光下。
極東大區的秋季,比想象中更冷。
異獸潮汐戰事吃緊,辛迪·埃蒙不得不将共進午餐的約會改為線上全息模式。
短暫的暈眩,全息粒子塑造凝集出了他的婚約閣下。
他沒有和平日裡一樣穿着神官袍。
大概是一直待在室内的緣故,艾維雫皮膚如同初雪,毫無血色,永遠都透露着一絲淡淡的病态,像是冰冷的石膏像。
灰色長發用繡滿鐵線蓮紋樣的墨綠色緞帶束起,點綴着以完美對稱的火玫瑰枕型香槟色鑽石。
辛迪牽住他的手,艾維雫的指尖微涼,缺乏溫度。
“沒想到你會機甲駕駛,确實出乎我的意料。”
他态度模棱兩可的應了一聲,開始專心對付餐盤中的牛排。
就好像,面前的是饕餮盛宴。
刀叉精确而有力切割,仿若滿足又愉悅般咀嚼沾滿醬汁的牛肉。
後背密密匝匝的沁出冷汗,絲質襯衫變得黏糊糊的貼在身上,不适感如潮水般襲來。
暴起獸化的鷹爪,輕易就勾破絲綢,撕扯剝離昂貴又一無是處的襯衫。
盡管尾勾鱗片莫氏硬度接近牙齒,但由于密布神經觸須節點,比玻璃更脆弱。
獨特的結構使得任何微小的觸碰都會引發神經元的活躍。
黑的白的,半真似假各種念頭在腦海中交雜盤旋,化為白光在眼前炸開。
他們之間的距離并不僅僅是物理上的。
軍事模式中的智腦環,特關提示音頻繁響起,提醒時間緊迫。
他迅速掃視了一眼智腦環上的戰況報告,單手回複了幾條置頂的消息。
異獸潮汐的壓力使得整個聯盟都陷入了緊張狀态。
會議的真正目的并非隻是簡單的合作提議。
阿努什卡這家夥,說話永遠這麼直接,不拐彎抹角。
不愧是兄長看中的繼承蟲。
第一軍的表态意味着十大軍團對極東區的支持是堅定的。
“既然你有公務要處理,那今天就到此為止。”
不等辛迪反應過來,艾維雫擡手将後頸腺體連接的荷爾蒙神經感應貼片扯開,退出了全息模式。
辛迪沒有看錯,雄主笑得又冷又嘲,再一次壓制住孵化的天性。
“我不認為你有那個機會了。”
身為特權級高等種的辛迪,強大和成功使他習慣于掌控一切,習慣于得到他想要的東西。
淨身高二米三的高大軍雌,在軍團打拼多年,位高權重早讓他忘卻了貓眼所制定的約會限制條例。
壓縮會議時間,擠出一個小時的空檔,滿心期待能扭轉緩和氣氛的全息約會戛然而止。
難以名狀的挫敗感,在他的胸腔内不斷膨脹,找不到出口。
打開通訊界面,手在即将按下發送鍵的那一刻停住了。
輸入文字,字句斟酌,反複修改。
···已讀不回。
從星網中退出的艾維雫,直直沖進盥洗室。
全息狀态下,吃進去的食物隻是一串模拟數據,但反胃感卻異常真實。
他忍不住彎腰幹嘔起來,但除了些許的酸水,什麼也吐不出來。
腸胃在瘋狂地攪動,翻江倒海。
搖搖欲墜撐在洗手台的邊緣,眼前的視線開始模糊,仿佛被一層灰色的霧氣籠罩。
他的心跳加速,每一次的跳動都像是在胸腔裡敲打着鼓點,節奏紊亂而急促。
異常心率觸發了健康環的自動報警,随隊醫療官很快趕來。
“我沒事……”前所未有的疲憊。
貝林蟲露出了一個安撫的微笑,“請閣下配合我們的工作,這是為了您的健康和安全。”
數據在醫療設備的屏幕上飛快跳動,一系列複雜的算法正在分析具體的身體狀況。
“閣下的生理反應并不支持您的說法。”
貝林蟲深灰色的雙眼透過鏡片觀察着雄蟲的每一個細微動作。
神經系統在某種未知的刺激下,産生了罕見的過度應激反應。
以貓眼現有的全息技術,這完全說不通。
“為了更好的履行閣下的職責,請您務必配合醫療團隊進行全面的精神值檢測報告。”
貝林蟲扶了一下眼鏡,絹絲般的銀發泛着無機質的光澤。
“這是老師的意思?”
艾維雫擰開水龍頭,掬起冷水潦草洗了把臉。
“是的,閣下。”貝林蟲的聲線溫和,“戈貝利爾禮儀長非常關心您的近況。辛迪·埃蒙總長以還沒有孵化誕育頭生子為由,駁回了管理府的凍精申請計劃。”
“讓我單獨待一會。”
貝林蟲猶豫了一下,但還是遵從了艾維雫的要求。他深知這位閣下的性格,知道在對方需要獨處的時候,任何打擾都可能适得其反。
貓眼使團共有五位高等閣下,随隊出行到極東大區。
艾維雫從未想過會有一天需要為自己的輕率付出代價。
拮抗劑揮發崩解,在血管中疾馳,蹩腳老套的下藥戲碼。
失控的荷爾蒙,将他撕扯得七零八落。
以禮儀官的身份和卡許的私蟲會議,是經過正式報備審批的。
陽奉陰違的保護法庭議員代表,一開始瞄準的目标就是醜聞纏身的極東總長。
意外标記辛迪·埃蒙,純屬誤中副車。
嘉年華的硝煙與血淚,醞釀了一個新的開始。
我的曼諾茨,你應該擁有更好的未來,更長的生命,更穩定的伴侶關系。
我不希望你步上那些不幸者的後塵。
推算着破殼時間,艾維雫兀自想的出神。
安保雌目露警惕,緊盯着不遠處的灰發四軍軍雌。
距離特典線下紅毯試映會還有一周的時間,屆時會有多位高階雄蟲閣下莅臨于此。
重要性非同一般,不容有任何閃失。
貓眼直屬第四軍團,忠誠隻屬于閣下,是十大軍團中獨特的存在。
艾維雫握着杯加滿冰塊的咖啡,随機而漫無目的的在商業街兜圈子。
智腦環嗡嗡作響,全透明的戰術目鏡内置聯網的私聊賬戶彈出新消息。
MR:【遭遇無塗裝單兵戰甲伏擊,目标蟲物無生命危險,私蟲護衛隊戰損37%。】
戰鬥來得快去得也快,在處理完戰場後,MR開始聯系雇主,報告了實時的情況。
特關提示音帶來了金盧到賬的喜悅,他瞥了一眼屏幕,數字跳躍着,源源不斷地流入三軍的賬戶。
闊氣又爽快的神秘雇主,高等種胡蜂蒙迪·羅素咧嘴輕笑。
商業街的霓虹燈在夜幕下閃爍,冰塊逐漸融化,刺骨的涼意從喉嚨一路滑落到心底,咖啡的苦澀卻更加濃郁。
卡着臨近就寝時間,艾維雫返回駐地别墅區。
“照您的吩咐,雙倍的Acorus。”黑衣執事端來熱騰騰的安神茶。*
明亮的黃綠色茶湯,辛香濃醇。
更深露重,萬籁俱寂,明天一切又都會重新開始。
新戰陣被親哥嫌棄,壓在辛迪手頭的軍務頓時少了一大半。
把幾個不怎麼重要的會議推遲,在天邊泛起魚肚白前,來到艾維雫的住所。
閣下收斂起周身的尖刺,睡顔恬靜,呼吸輕淺。
辛迪伸出手,想要觸摸他的臉頰,卻又怕打破難得的甯靜。
從軍靴踏進卧室房間的那一刻,艾維雫就醒了。
他不太想動彈,控制着呼吸頻率繼續裝睡。
手懸在空中,最終還是收了回來。
晨曦細沙般穿透窗棂,灑落一地。
能用金盧解決的,其實都不是大問題。
而不能用金盧解決的···
心念飛轉,舒展開鱗片,卷繞勾住高大軍雌的手臂。
他輕輕擡起下巴,露出那抹纖細漂亮的脖頸線條,垂下的眼睫在眼窩下投下一片陰影。
微翹的眼尾輕輕向下壓,眼底波光流轉,似掩藏着說不盡的溫柔,卻更像藏了隻狡黠的狐。
“Owen,是個不錯的好名字。”
出身高貴,年輕的戰士。
短暫的詫異,繼而狂喜将辛迪淹沒。
看不到金色豎瞳中湧動不息的惡。
床第間的情話,自古以來最是廉價,當不得真。
艾維雫為他唯一的血脈後裔,争取到了足以孵化破殼的寶貴時間。
直到結束适齡繁育期,銘刻着“歐文·埃蒙”的培育箱都沒派上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