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點剛過,範清婉與楊之江就來到了焦山碑林。
一進正廳,迎面就看到了一座高高的石碑矗立在那裡。 “這就是從圌山華陽觀移過來的那塊石碑?”,範清婉低聲問到,
楊之江并未應答,而是走近石碑,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石碑分為碑首、碑身和碑座三部分,碑首部位呈半圓形,上面刻有四條互相纏繞的螭龍,中間有一圓孔,考古界稱之為“碑穿”,碑額上用篆體書醒目地寫着“魏法師碑”四個字。
就在這時,一女導遊帶着一群遊客湧入了大廳。隻見她一邊走着,一邊指着石碑介紹到:
“這座石碑,叫魏法師碑,高大挺拔,厚重質樸,是我們焦山碑林的鎮館之寶。此碑立于唐高宗儀風二年,也就是公元677年,距今已有1300多年,碑高2.13米,寬0.87米,為漢碑的形制,被譽為“初唐妙品”,是我們國内極為罕見的一塊唐碑。僅此一碑,我們焦山不需要瘗鶴銘碑刻等其他古迹,就可以獲得國家5A級景區了。大家看看,這碑座下的赑屃,像不像烏龜的頭,己被人摸得油光發亮了,我們這裡的老百姓有一句順口溜,‘摸摸烏□□,萬事不用愁’。大家如有興趣,可以上前來摸摸。”
導遊的一席話,讓範清婉感到這石碑确實不同凡響。唐碑漢制,碑座用的還是赑屃。她知道,赑屃是龍與龜的結合體,是古代颛顼族的族徽,多為帝王聖賢樹碑立傳所用,而這個魏降法師,隻不過是個道士而已,竟然享受如此高的皇家禮制,實在令人感到有點不可思議。
她圍着石碑轉了一圈,發現石碑的形制也很奇特,首先是碑首,上面有碑穿,而根據史料記載,碑穿這種東西,早期隻是為了拴騾、馬等牲畜或用以穿繩引棺入丘,到了漢朝末年已基本消失。眼前的這塊石碑為唐代所立,卻采用圓首方座的形制,似乎是法象于易經中“蓍之德,圓而神;卦之德,方以智”之理念。其次,她發現石碑的陰陽兩面,皆刻有文字,碑陽記叙的是魏法師生平及頌詞,而碑□□分,除了刻有一些舍施檀越之名字外,竟然刻了一些地方大官和僧人的名字,什麼潤州刺史範陽公盧承慶,武涉公李厚德,還有驸馬都尉喬師望等。
這時,她想起了道家的宗祖莊子,在臨死前說過:"吾以天地為棺椁,以日月為連壁,星辰為珠玑,萬物為齋送,吾葬具豈不備邪?",而碑文中的這位魏法師,生前,地方官吏争相“聞風緻禮,披雲投谒”,死後,又由唐高宗禦用的文豪胡楚賓親自為其撰寫碑文,這讓她感到十分不解。
她第一次如此認真地細看着碑文,其中的“原夫有物混成,分兩儀而造天地;不言沖用,廓四序而運陰陽…遂使蒼璧在玩,昆侖之珍非重;玄珠已沉,網象之求何獲?若廼妙行懸解,深體至精,韫大白之高量,步中黃之前軌,悠然配極邈天,古以為鄰,淡乎養空清谷,神而内保,得忘筌於真宰…”等内容,令她産生了一種恍然若悟之感。特别是“蒼璧在玩,昆侖之珍”、 “玄珠”、“真宰”等字眼,猶如電腦的鍵碼一樣,不停地往外蹦出,而當她看到“曾祖允,梁安城王國侍郎,侍竹苑而彯纓,照通梁月;遊蘭台而奉筆,聲邁楚風”這些内容時,思緒頓時遲緩了下來。
“安城王國侍郎?“安城王國侍郎?”,她茫然地站在那裡,臉上沒有一絲笑容,口中在默默地念叨着這幾個字,
楊之江見狀,連忙輕咳了幾聲,笑道:“我說,美女,該不會得了魔怔了吧?一個勁地在念叨什麼啊?”
“别打岔!這個…怎麼這麼熟悉啊?好像在哪裡看到過…”,
當範清婉沿着碑刻又繞了一圈後,她終于想起了當年吳影教授所開的那堂公開課,就是在那次公開課上,她第一次聽到“”安城王國侍郎”這個官名。當時吳教授講到梁武帝為中國教育史所作出的傑出貢獻時,還特别提到了一個叫周興嗣的人,此人深受梁武帝賞識,一夜寫成了流芳萬世的《千字文》,當即就被封為了“安城王國侍郎”‘,隻不過,後來梁武帝并沒有派他去安城王國治下的湖北當官,而是将他留在了皇宮裡聽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