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顒,南朝宋著名的琴書音律大家,深通莊周思想,拒為王門伶人,隐居于此,作遊弦、廣陵、止息三曲,令世人十分景仰。其女兒将私宅改為寺院,并住到黃鶴山中,日日磨笄,矢志不嫁,更是令人感動。從此,招隐寺成為文人雅士們的精神伽藍。”
這時,一陣陣悠揚的古琴聲,引起衆人舉目上望,隻見前方數十步,有一新建的山間雅室,便拾級而上,隻見門上挂着“夢溪琴社”牌子,房屋之中坐着十幾個身着漢服的少男少女,面前都擺着一把古琴,前面的講台處,一位氣質頗佳的儒雅女子正在講課。
三人不敢發出絲毫聲響,通過窗戶向裡看了一眼,便迅即悄悄離開,向半山腰的聽鹂山房走去。
聽鹂山房,這座位于深山幽谷之中的清雅小院,始建于南朝末期,雖然正史和鎮江地方志中并無記載,但在野史中有提及,據說在民國時期還有門樓等建築,但在解放後那個動亂時期被毀了。現今的庭院,為上世紀八十年代重建,與原有的布局結構相差無幾。
楊之江站在院門前,見院子門楣的牌匾上,寫着“鹂聲一起宮商羽”,便興奮地念讀了起來,卻聽到範清婉站在一旁說到:
“我上次參加的全國公安系統圍棋精英賽,就是在這裡進行的決賽。當時有人說,這牌匾上的‘鹂聲一起宮商羽’,就是戴颙聽懂黃鹂叫聲的意思,‘宮商羽’就是現在音樂簡譜中的“1(Do),2(Re),6(La)”這三個音符”。
“哈哈哈…我以為這一說法,很可能是一種訛傳。你們倆應該知道,古代的音律,共有‘宮商角徵羽’五音,角,mi,為五音之第三級,音律位于高下清濁之間,聽起來高亢流暢,所謂的“扣商占角兩三聲 “,可見“角”在古音律中的重要地位,而徵,so,為五音之第四級,音律向上,熱烈歡快,但…為什麼這句話中卻單單缺失了的‘角和徵’這兩音?”
“為什麼?”
“這七個字不知是誰人提的,也不知是哪個年代有的,有人曾專門查過鎮江地方志等史料,沒有發現有任何記載,并且在戴颙流傳下來的曲譜中也沒有。因此,我認為戴顒本人講的可能性不大,因為戴顒此人,深谙音律,不可能不知道這‘角和徵’兩音的精妙,那麼會不會是古人為了頌揚戴顒,為朗朗上口而刻意為之的?呵呵呵…那麼問題來了…他們在甄選之時,為何隻選‘宮商羽’,而不用‘角和徵’兩字?呵呵呵…我以為…其中必有深意。你們倆如果試一試‘角和徵’這兩音,就會發現,這兩音的發聲似乎更象黃鹂的叫聲,而‘宮商羽’這三音,卻有點不搭調”。
見兩人将信将疑之神情,吳教授于是鼓勵地說到:“呵呵呵…你們倆不信?…不妨現在當場試驗一下。實踐出真知嘛!”
範清婉讓楊之江來試,并要他按三種方式來分别發音模拟:
“宮(Do),商(Re),角(Mi),徵(So),羽(La)”、
“宮(Do),商(Re),羽(La)”、
“角(Mi),徵(So)”
“好!現在你們倆再靜下心來,聽聽這林中的黃雀鳥兒是怎麼叫的?”,三人頓時都緘口不語。
片刻之後,隻見楊之江說到:“這鳥兒的叫聲,非常清脆、短促,與角(Mi),徵(So)聲音十分相近”。
範清婉說到:“确實如此,吳教授,您的意思是,這句話是後人有意如此編寫的?”
“也許吧。呵呵呵…有時間,你們也可好好研究一下。還有,你們倆要注意,‘徵’是個多音字,既可以念‘zhǐ音’,也可以念‘zhēng’,呵呵呵…你們可以去聽一聽仙鶴的叫聲,也許會發現更為近似”
“好像中山陵那邊的美齡宮有仙鶴”,楊之江插話到
“是嗎?”,範清婉口頭上勉強應了一句,心裡卻在想:“吳教授特地提到‘徵’是個多音字,似乎在有所暗指之意”。
三人走進院落,迎面看到裡面的客廳牆上,正挂着一幅《戴颙高隐圖》,為銅闆蝕刻工藝制作而成的。
吳教授走到跟前,将眼鏡架到腦門上,貼近觀察畫作。整個畫作由《雙柑聽鹂》、《長曲撫琴》和《瓦官塑佛》三個主題組成,概括了戴颙的一生。畫面上,除了有人物撫琴外,還能清晰地看到山巒疊嶂,江水島嶼。特别是《長曲撫琴》這幅畫的上半部,仙鶴的正下方,隐約可見焦山,聳立于長江之中,與旁邊兩座古代傳說中的松寥山、夷山,形成一主兩次的格局,呈現“中流砥柱”之象。
看到此,吳教授深深歎息了一聲,說到:
“鎮江真是個修身養性的好地方啊!曆史上最為著名的三次招隐事件,都發生在這裡,讓世人十分驚歎啊!第一位,東漢的焦光,漢獻帝三次下诏請他出山做官,三次拒不應召,一直隐居在焦山。眼前的這位老先生,戴颙,南朝宋代名士,宋武帝劉裕招他,又是屢招不仕,隐居在此。還有一位,就是南朝梁代的陶弘景,梁武帝箫衍禮聘不出,畫了兩頭牛,就隐居在鎮江茅山,做起山中宰相,哈哈哈…城市山林,歸隐福地…哎?不知兩位是否知道,還有一位隐士,也極為有名,号稱具有道家的‘惡萬金之藏、鄙十卿之祿’品質的人?”
“中唐時期的柳識?”,範清婉答到,
“然也!柳識這個人,可能很多人并不知悉,其與當時的文學大家柳宗元、顧況以及顔真卿等都是知交好友,也是個‘三诏不起’的著名隐士,最後隐居在茅山。後來,顧況就是學了他,也來到茅山隐居,煉金拜鬥,最後身輕如羽”。
範清婉一番感慨後,忽然看到身旁石碑上的文字簡介,便笑着問到:“吳教授,戴颙的女兒,舍家為寺,到山中磨笄,是否也可以理解為是一種高隐啊?”
“當然。呵呵呵…”
吳教授似乎意猶未盡,繼續補充到:“說起這舍家為寺之舉,不知你們是否知道曆史上還有一件非常著名的舍家為寺之事,也是發生在鎮江的?”
楊之江說到:”戴顒之女,舍家為寺,我小時候就聽長輩說過,可另外一例,從沒有聽人提過。”
“小範,你知道嗎?”,吳教授轉頭問範清婉,見其也是搖搖頭,于是欣然地說到:
“哈哈哈…此人就是東晉名士謝尚”
“謝尚?”,範清婉與楊之江齊聲疑問到,
“是的,謝尚。你們可能不怎麼了解此人,就是在曆史文獻中,有關此人的記載也不多,但是此人卻非常了不得。‘坐無尼父,焉别顔回’…哈哈哈…,自小非常聰明,做官也十分清廉,是東晉四大望族之一的陳郡謝氏标杆式的人物,為謝氏家族奠定了百年的輝煌。他在任鎮西将軍時,曾經在一次夢裡,夢到了他的父親謝鲲對他說:‘西南方向有氣到,抵擋的人一定會死。你要建塔造寺來祈禱’,于是在公元348年,也就是永和四年…,他舍宅為寺,建了一座莊嚴寺,也就是現在大家所熟知的金山寺之前身。”
“我小時候聽大人說,金山寺是南朝的梁武帝建造的,寺廟建好後,他還親臨主持一個什麼…水陸大法會。現在看來,這裡面還是有點誤會”
“看來你對梁武帝的事知道的還真不少哦?”,範清婉對楊之江動不動插個嘴,提小時候什麼的,心裡開始有點反感。
“不敢!不敢!主要是因為梁武帝是丹陽人,離我們華山很近,也就十幾裡路,聽了很多有關他的故事。在去常州的路上,就可以看到梁武帝的修陵了,隻不過,裡面已破敗荒平了,就剩下一隻石麒麟了。”
“哦…哦…哦…”,楊之江本想作一番詳盡解釋,卻聽到範清婉發出如此陰沉古怪之聲,便知趣地收住了口。
吳教授見狀,頓時笑了起來,當他看到楊之江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便開口幫腔到:
“楊之江啊,我可真有點同情你。範清婉哼哼兩聲,你就不敢往下說了?你以後…啊…在家中還會有地位啊?”
範清婉一聽,頓時臉上飛紅,羞澀地說到:“吳教授,您在說什麼哪?我跟他之間沒有什麼”,
“啊?不會吧?前兩天你…和小高在華陽村的橋上嬉鬧時,小高不是講…啊…?”,吳教授一邊笑到,一邊用手指了指兩人。
“這可不是我說的哦?”,楊之江開心地笑到,
“你這個人…”,範清婉佯怒到,并輕輕踢了楊之江一腳。
”吳教授,還是請您繼續介紹一下謝尚這個人吧”,楊之江生怕範清婉真的惱怒了,連忙轉換了話題,說到,
“謝尚這個人,性格高尚通達,擅長音樂和書法,曾在一個月明之夜,獨自駕船到采石矶的江面上,與人吹笛和詩,這事令唐代的大詩人李白十分感動,他為此寫下了 “登舟望秋月,空憶謝将軍”之名句。後來的唐代劉禹錫、宋代的賀鑄、明代的邝露、清代的李調元等人,都寫過類似的詩文,來讴歌稱頌他,在民間,還有人為謝尚建了一座‘懷謝亭’,以作紀念。不過…這些還不是重點…,重點是...謝尚,做了一件對中國王朝曆史具有重大影響的大事,這件大事與範清婉所關注的秦傳玉玺有着緊密聯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