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秋驚,跑過去要作扶,
容可舒先行偏過身,跌坐在地,主動避開了
有那麼一瞬,她容師兄眼神中不複平日肆意淡然,
幾縷黑煙如有生息般繞上脖頸,他再無笃定,輕抿着唇角,眉頭緊鎖,額間發出薄汗,顯然是疼的,
容可舒口念淨心咒,氣息平穩些許,可黑煙翻騰間,鑽入眉心靈台,一時卻不能全數抵擋。
他面上随喜随悲,顯然神魂受困在幻境之間
軀體上的疼痛,疼過忍過便也罷了,
可若濁侵三魂,污染靈台,一個不慎魂盡喪傾,那人将不人,喪遊存世,與活死無異罷
“容可舒,你…”
他沒有回應
自她奉上心決,便是自信人已無礙,未曾料想到這濁竟能越治越兇。
他容可舒到底有什麼執念,不知不覺間竟這般嚴重了?
手掐一訣,撐開禁制,自坐在容可舒對面,
時秋大覺惶然,此刻她也束手無策,隻能念誦淨心,他若是堕落于是,恐也隻好眼睜睜看着,
除非有人願共擔因果,引幾分濁氣入體,大可多得幾分周全
時秋猶豫了,她自認做不到
容師兄自搬來臨泱向來無恙,時秋也甚少留意其身體情況,總歸是忘記他還身帶幾分濁氣尚未煉化
今晚,本想要交流一番,可…
不想愧疚竟來得這般突然,狠話撂完,不疼不快的那人,居然是自己
一點猩紅微光自他黑眸深處中洶湧炸開,那雙墨瞳頓時呈現詭異暗紅色,兩道血淚自顧怅然墜下,直直落在胸口衣衫,
紅淚炙熱,一落下便暈成一片,猩紅觸目,也惹得甯靜夜裡,聲聲燙響
時秋甚至聽到細微的咔嚓聲,經絡寸斷,神魂動蕩,随後他嘴角潤上血紅,接着鼻尖,耳孔也順次淌落出血。
血落成刃,一刀刀瀝在時秋心頭,口鼻間充斥濃烈血腥味道,她不忍心再看,低下頭去,撐開辟邪法陣,專心念咒,催動靈力流轉
時秋隻覺得這一刻很熟悉,好似很多年前也經曆過這樣的瞬間,隻是記不得了…
她斷念靜心,卻始終忍不住要去回想,甚至有些怨自己想不起來
這種失控的感覺,不好
未久,陣陣靈音之中,正盤坐的男人氣息稍穩,
時秋再擡眼時,他已滿面血污,她頓覺痛心切骨,也不知為何,隻知自己從未如此揪心難耐
眼前這沾透血濕的容可舒,好是陌生
她熟悉的容師兄,盡管心黑嘴毒卻總也眉眼含笑,手指白淨,自攜松風香氣,走到何處都仙風飄然,儒雅溫良模樣。
他就該幹幹淨淨,沒心沒肺,本不應如此狼狽
不過好在經過此一番,他已轉醒幽幽望着時秋,黑眸如舊,沒有劫後餘生的慶幸,隻是平常
“讓我看看”,時秋上前想搭上手腕,一探經絡,他避開了
來脾氣了
“無事”,容可舒淺笑着,似扯動嘴角都很吃力一般
時秋硬扯過他的手,探入靈氣,表情凝重
容可舒反倒無事一般,眉頭平順,反手握住時秋,笑逐顔開
“怎會無事,你都…”,時秋說不下去,又垂下眼臉去,人就在她眼皮子底下晃悠,日日都病秧着,是她不查直到今日才知道,“心法已無用了?”
“嗯”
這下輪到時秋抖着接不下去話了,那豈不是路盡巷尾,陡然技窮?
容師兄會死?
她從未如此想過有些怔愣,隻默默喂給容可舒幾丸靈藥
等過他調息化了藥力,許久才開口,“可還有其他辦法?你說要當如何,我這就去辦”,
他也活了許久,沒道理年年空着手徒呼奈何吧、
總該知道些什麼
容師兄緩過氣來,抹去臉上血漬,自顧享受着時秋的關心,語氣淡淡,“師妹,終于…”
時秋早也不在意今晚緣何才吵起來,隻心軟地念着他受了重創,又難逃命運的枷鎖才黯然神傷,結舌不已,異常耐心候着話頭,“嗯,終于什麼?”
容師兄:“師妹終于會疼人了”
時秋:“…”
好容易守住了心神,沒變成個喪遊仙,
活着不好嘛?還能不能正經說會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