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松了口氣,還好她沒發現自己。
婉兒回到房間,為自己倒了杯茶。
“大人,天後傳您過去。”青蓮一句話害得婉兒差點被茶水燙到舌頭。
該來的總會來,隻是不知,太平公主會不會在天後哪裡。
到了書房,見太平并不在武後的身旁,婉兒這才松了口氣。
武則天見她低着頭,“把頭擡起來。”
婉兒擡起頭,毫不畏懼地與武則天對視。她知道,這是天後想要看到的。
武則天沒想到她如此坦蕩,她沒有從這個年輕的姑娘眼中看到半點容貌被毀的自卑,頓時覺得有些無聊。
“真是可惜了這樣好的容貌……婉兒,你恨本宮嗎?”
“回娘娘,奴婢有錯在先,不敢怨恨。”
武則天見婉兒的眼神波瀾不驚,審視了一會兒,開口道:“去太子府,問問賢兒,那兩本書讀的怎麼樣了。”
去太子府……
婉兒想到李令月對自己說的話,不由得脊背一僵。若是李令月知道自己又見了太子,不知又會如何。
天後的命令她不能違反。
天後此時要自己去李賢府上,無非是要讓李賢看到自己的傷,讓李賢知道,這便是忤逆自己的下場。
婉兒才到了太子府,便遭到了葉良媛的嘲笑。“喲,這不是皇後娘娘面前的大紅人,上官大人嗎?怎麼,幾日不見,竟成了這般模樣。”
李賢就站在良媛的身側,他看着婉兒眉心的傷口,良久,對葉良媛道:“你先下去吧。”
“太子!”葉良媛有些不甘,卻還是退下了。
“傷還沒好,便急着替母後辦事,上官大人當真是忠心耿耿。”
面對李賢的譏諷,婉兒沒有過多解釋。
“娘娘讓我過來問太子,書讀得怎麼樣了。”
“《後漢書》的批注我已經交給父皇了,母後何不直接問父皇?”李賢頓了頓,見婉兒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假裝恍然大悟,“哦,你說母後給的那兩本書?府上的婆子手腳不利落,不小心把那本《孝子傳》扔到水了,真是可惜了母後一片苦心。”
“太子,你不要再忤逆皇後娘娘了。”這是婉兒給李賢最後的忠告。
“忤逆?父皇交給我的事情我都辦好了。父皇昨日還誇我,怎麼到了母後眼裡就成了忤逆?”看着婉兒眉心的傷,李賢悠悠歎了口氣。“回去吧,把我的話原封不動地告訴母後,若是說錯話,再惹得母後罰你,可别怪我沒提醒你。”
看着上官婉兒,李賢想到自己死去的兄長,想到在冷宮裡的庶妹。
他想幫婉兒,并非為了男女之情,而是為了幫過去無能為力的自己。
他知道,自己的母後是踩着無數人的鮮血一步步走到了今日。
朝中有大臣說,這叫牝雞司晨。可似乎,已經沒有人能改變了。
婉兒回到宮中,卻聽宮女說,自己不必去找皇後了。
天後并不在意李賢的答案,又或者她早就知道了答案。要婉兒去太子府,不過是要讓李賢看看忤逆自己的下場。
回到自己的房中,婉兒還未放松,就見身穿錦衣的女子坐在自己的房中。
“你怎麼……奴婢參見公主。”婉兒猶豫着走上前去,她剛想跪下,卻被李令月捏住了下巴。
“上官姐姐,你怕我?莫非你又背着我見了皇兄,才這般心虛?”
“奴婢隻是奉命行事。”
“為何母後的話在你眼中就是金科玉律,我的話在你這裡便如耳旁風?”李令月說着,擡起另一隻手,拿起桌子上的狼毫筆,蘸了點硯台裡的紅墨。
婉兒有些絕望地閉上眼睛,她不知道這個小公主又要做什麼。
婉兒也不知自己為何要這樣。
她不怕死,也不怕疼,隻是有些害怕面對李令月。
“張開眼睛,看着我。”李令月的語氣強硬,手上的動作卻十分溫柔。她握着狼毫筆,仔細地在婉兒的眉心落下。她的每一筆都認真勾勒,生怕畫出的東西影響了眼前人的美。
婉兒屏住呼吸,看着她認真的神情,一時間有些恍惚。
紅梅畫好了,原本的血痂已經看不出來了。李令月放下狼毫筆,看着眼前人。婉兒的唇,比紅梅還要鮮豔。
“紅梅與你,很是般配。”李令月端詳着婉兒的臉,就像是在看一件珍寶。這樣好看的人,偏生又這般不聽話。
若早知如此,自己就不該讓她随自己一同讀書。她若是笨一點,就不會被那麼多人惦記了。
可她若是太笨,那就不是上官婉兒了。
李令月還是松開手,“上官姐姐,快看看,這紅梅妝好看嗎。”
這紅梅開在白皙的面頰上,倒真像是雪中的梅花。
“可惜,妝總會花。”婉兒看着鏡中的自己,仿佛從未受過酷刑。
可惜,妝總會花。
“花了我便替你再畫上。”太平看着婉兒,一字一句,說得十分認真。
“奴婢卑賤之軀,怎敢勞煩公主?”婉兒不知自己到底是在賭氣,還是因為别的什麼。
她自知即便沒有那方士的藥膏,自己的傷也好不了。可不知怎的,想到這藥是太平騙自己用的,婉兒心中便生出幾分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