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黎。我承認此事風家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但真的是無奈之舉。”他微微皺着眉頭,誠懇的解釋道。
風祁祐右手一揮。顧黎感到自己的行動突然間慢了下來,這裡的空氣發生了變化。風祁祐向前一步,手放在顧黎打出的手下,虛虛托着,就好像二人在并排跳舞一樣。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是在精衛計劃失敗後,我們想得辦法。”他的聲音響起。
顧黎默默聽着,并沒有說話。面對這詭異的鬼道,她心裡反而升起一股莫名的鬥志和輕松,“沒關系,正好可以借此用‘探水清源’舞了。”她終于得有片刻,真正的,不再被基地監視。
于是顧黎不再隻将靈氣呼應聚集在手上,而是運轉在整個身體中。她的身姿變得輕快起來。
随着她這一舉動,勞宮旁邊的兩條經脈,逐漸被彙聚在指尖上的靈氣潤澤。藍色的靈線向上慢慢地開拓着。
顧黎擡起左腿,身一旋轉,右腿朝風祁祐狠狠地踢過去。他一淩眉,心想,這是什麼功法,好叔沒說啊。
顧黎不給他反應的機會。右手五指分開,直沖風祁祐門面而去。
風祁祐向左邊輕巧地躲過去,一手抓住顧黎的胳膊,想把她雙手剪在身後。
顧黎立刻屈膝,旋身下低,一掌拍在風祁祐腹部。被抓住的手一轉,一股靈力如海浪般拍向風祁祐的頭部。陰律與靈力相碰,風祁祐急忙松開她,往一旁跳開。
顧黎看了他一眼。随即垂下眼睛,四肢轉動起來,獨自在原地随意起舞。靈氣卻湧向風祁祐。
這是她難得可以輕松的,不顧及基地的監控,不再需要掩藏的去施展“探水清源”的時光。
而她還有一個問題。
藍色的,如清水般的靈氣逐漸在周圍凝聚。她的雙臂自由的伸展,帶動靈氣的遊動。她的左手一送一股靈氣如清風送出,拂過風祁祐的門面。風祁祐的頭發被一股風猛然向後吹去,但他沒出手,而是站在那裡,靜靜的,不出聲打擾。
顧黎不再拘束,她低下頭,一腿擡起,旋上而過。雙臂一上一下,在空中優美又靈巧的轉了一圈。風祁祐不動聲色的觀察,這是一個似舞非舞的功法,他試圖弄清她的本意。
一曲古舞夾雜着廣闊天地之中靈動的飄逸,似若飛天,卻又深深紮根在大地上。
“探水清源舞”的靈力在周圍裹挾、拍打着風祁祐,他不得不一手悄寫陰律以抵擋顧黎靈力的幹擾,才能站穩。
顧黎知道。在精衛計劃已經失敗的前提下,自己被掠至這裡,最劃算的做法,就是取得一整顆女娲石的力量。這樣對自己,對五大家,對整個局勢都好。
“以姓為旗,彙聚百川。”這是風氏,五大家中人,每個人,都要經曆的。正如幾百年前的革命。所以她懂。
她了解風好,自己的師父,她相信師父說得是真的。
那麼這當中真的沒有犧牲嗎?又是否有人因自己而犧牲?
“風祁祐,你一定很好奇,我到底發生了什麼變化吧。”顧黎停了下來,她周身的靈氣依舊在舞動着,且俞加濃厚,漸漸沖退了這裡詭異的控制。
她的心靜了下來,靈氣如海水翻湧,雙手的經脈被連通着。
“如果是一個已經被同化的殺人武器,那就不用再回去了,對嗎?”她直白的說了出來。
風祁祐雖然面色不變,但内心卻驚覺于顧黎的敏銳。這個女孩,就好像能洞察人心一樣,敏感至極。
對付這樣的人,絕對的坦誠、誠懇才是最好的辦法。
“你來到這裡沒多久,中央就已經派了線人進來。為了能夠進入這裡我們損失了五名線人。”風祁祐陳述着事實。
顧黎的心空了半晌,沒能緩過來。“真是這樣……”她在心裡怔怔地重複着。
“我們選擇了這條路……”随即她對自己說道,也對他們說道。
“我說這話不是為了讓你愧疚,這和你沒有關系。是組織上的命令。要說唯一有關系的是我們想确認你的情況。”
“顧黎……”風祁祐沉聲道。
而顧黎轉過身去的瞬間,心中升出巨大的惶恐。“他們知道我殺過人了?!”
風祁祐輕輕眨了眨眼,整個人放松下來。後面的話還沒來及說出,顧黎瞬間便沖到了他的面前,一下就扼住了他的喉嚨。“哐”得一下,他整個後背撞在了什麼東西上面。
整個鬼道都在他控制範圍内,什麼時候……風祁祐眼睛盯着顧黎,是她“跳舞”的時候!
他的身後是張開的蓮花紋冰面。
風祁祐忽然露出一個笑容,眼睛注視着顧黎,“舞凝靈,水化冰,好功夫。”他發出由衷地贊賞。鬼道内充斥着藍色的,如仙氣般缥缈的靈霧,緩和着鬼道内氣場的影響,又為顧黎提供助力。
“知道我殺過人了,還不小心點。”顧黎笑着看着他,手漸漸攥緊了。她的心在發抖,但她不能讓自己的手發抖。
“師父沒告訴你嗎……”她輕輕地說着。意有所指。
風祁祐忽然笑了,他根本不在意自己當下的狀況。反而把下巴一點一點的,點在她掐着他脖子的手上。
“瘋子......”顧黎顫道。他點一下,顧黎的勁就卸了一分,他怎麼不怕死?
風祁祐的眸色透露着一股邪氣,他面帶微笑的看着顧黎,明了心緒的眼神中卻第一次讓人感到溫和,“你害怕好叔知道。”他邊說邊觀察着顧黎的表情。這女人,明明一副威脅人的表情,怎麼自己像是要哭了。風祁祐看着她的表情,緩緩道:“放心。好叔不怪你,你看,他都沒告訴我你會這招。”
“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顧黎惡狠狠道,“這裡這麼難進,我讓你走不出這裡,也許還能晉級。”她說着竟真的勾起嘴角,露出一個笑。
而她看着風祁祐,内心卻真正惶恐地算:究竟有多少人為自己丢掉了性命,又是怎麼死的?為什麼她,還有雷氏兄弟沒有聽到一點風聲。
“顧黎,計劃是一部分原因,這裡看守确實很嚴。如果不是我擁有鬼道真的很難進來。想救你,再急也很難一時半刻做到。這都是實話。”風祁祐握住她的胳膊,他手心的溫度燙得顧黎起了一身的驚刹。
“是的。之前接到消息,我對你有所懷疑。可心中也知道你在這個環境,不殺人難以活下來。”風祁祐看着她的眼睛。
“可我身為軍人,風家人,職責是守護九州,我必須謹慎。你可以罵我、打我、怨我冷血,我都接受。但不管你是否接受,這都是我的職責。而接下來我要做的,私以為為你好的東西,你也有權力拒絕。”
“但我依然會這樣做。”風祁祐看着她的眼睛,神色說不上親切。而是真正的公事公辦,帶着一些冷漠。顧黎反而有些不敢看他了。
風祁祐微微一笑:“你要真是那樣,我早就沒命了。”
“對不起顧黎,風家和國家欠你的永遠也無法償還了。但如果我能做的,你可以随意使喚我。”
風祁祐越說心裡越沒底,他已經足夠誠懇了。怎麼這個面前的女孩眼睛又紅了。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有這麼大的本領容易惹女孩子哭。
顧黎放開了他,後退了幾步:“風家不欠我。國家也不欠我。”
“而我欠為我丢掉性命的那些人……”“也許他們不這麼想。”她在心裡默默道。
她了解風家人,和那些人。一如革命的戰友。
“我們選擇了這條路,這個信仰。”顧黎在心裡堅定的跟自己說。
能直截了當判斷對錯的是這世間最簡單的事了。
而更多的,是非對錯,曲折纏繞,難以說清。
更何況,此事哪有對錯。為我丢掉性命的人難道不冤嗎?他們為的是什麼的。是顧黎還是家國。我為的又是什麼。答案如此明确。
這是目标之下的權衡,也是職責所在。
顧黎看了眼風祁祐,他真是與其他人不同。她站在原地,“你想知道什麼?”
風祁祐輕輕向前邁了一步,然後攤開手掌,“能不能先允許我停下‘探水清源’?”
顧黎看着他,忽然輕輕笑了下,然後像他一樣,伸出了手。
風祁祐運靈,在顧黎的兩手上慢慢劃過。天地清晏就這樣卸掉了她的靈,兩隻手變成了普通的手。他雙手一揮,鬼道上陰文的月光華閃閃發亮,除去了顧黎的靈場。風祁祐慢慢放開了她的手。
顧黎站在原地,經脈的打通随之停止。
“鬼道是另一處空間,我們置身于此。外人看不到我們。而你的靈氣可能會幹擾它,我隻能先去掉。”風祁祐解釋道。
顧黎沒有說話。
“我想要一個方向,一個探查的方向。”風祁祐說道。
“C樓。”像是早早就決定好一樣,她答得幹脆利落。“那裡有我們這些試驗品的關鍵。”
“你來這裡應該不隻待一兩天吧。我得去集合了。”她說完就看着風祁祐,點了點自己帶得手表,上面的信号卻依舊一閃一閃。
風祁祐默不作聲地在心裡笑了。他又覺得自己不該獨享這份心情,于是他用一種奇妙的眼神看着顧黎,卻默契的沒有說出真相,而是問道:“明天我可以去找你嗎?”
“明、”顧黎忽然驚醒過來。
兩人沉默片刻。
顧黎下定了決心,“周天我比鬥,地圖左上角的角鬥場,你來看吧。”說完她坦蕩的看着風祁祐。
在風祁祐看她的眼神中,她輕輕移開了視線。
風祁祐心中沒由得悄悄笑了一下,“好,我會去。要平安,顧黎。”他打開洞口,顧黎走了出去。
風祁祐看着她的背影,輕輕摩挲了一下,剛剛卸去她掌心靈氣時所捕捉到的那縷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