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魔大戰已是千年前,作為人類我們雖然将魔族驅趕至北越并封印,但随封印的千年之期迫近,若有魔族的蹤迹提前出現倒也并不奇怪。”
見他世界觀沖擊略大,文天祜耐心解釋。
“禁祝之科說到底還是醫道兩家的分支,隻是魔族與人類的濫用将它扭曲成了禁術。聞人公子懷疑魔族害人不無道理,當然這也并不意味着定棺蓋論認定是魔的手筆。”
「魔」是一種純粹的類人生物,他們像「人」,卻又絕對不會成為「人」,似乎創世者在設定天地的框架時,便将人族與魔族放置于天秤兩端、陰陽兩頭。
但凡與魔族直接對峙過的人類,都能明白為什麼這個種族的與人類是截然不同、完全對立的存在。
談及此,文天祜不免想到自己那與魔同歸于盡的第一世。
魔族逆行引氣、對調陰陽,擁有人類的外表,具備動物的犄角,但後者已不具備絕對性。
早在千年前便有魔族隐藏犄角混入人群,除了通過外在特征甄别,其他唯有通過陰陽五行,或是搜魂判斷其身份。
當然,簡單粗暴的判斷方式也有,譬如:掏入他們的頭顱查看其“奇恒之腑”,僅有神魂魂火,卻無髓海的便是魔族。
最後一個法子更為直接:殺了他們。
相較于人類,他們不僅缺少髓海,甚至死亡也是特殊的。
魔族的死亡,是化作血霧逐漸消散,屍首、神魂皆不得留。
人族常言:人有三次死亡。一次身死,一次魂滅,一次于冥河處徹底消散。
在久遠的前世,幼時的文天祜也曾因此覺得魔族可恨又可憐。
當時懵懂的她問師傅:“魔死亡就化成了灰,他們的親人不會感到悲傷嗎?”
那時的師傅沒有回答,直到她救下的魔,殺了她。
師傅最終,用自己的死亡回答這個問題:
他們隻有生存的本能。悲傷?那是什麼?
歎如今,魔族封印的千年之期隻餘九年。
随着封印期限的不斷迫近,這些年文天祜的夢境愈發頻繁。
有時候她也會好奇,千年前她耗盡血氣、以身飼鈴才能殺死的魔,如今又是何等實力?
輪回三世,除了裂成碎片的兩世記憶,文天祜最大的收獲,便是神魂上的加強。
配合上重目的特性,相較于外界傳言中醫家重目隻适合後勤救急的評價,實際上,她遠比傳言中強得多。
——不能殺生,但不代表她不可傷其身、碎其魂啊。
文天祜惡劣地想。
魔不是向來喜歡折磨人嗎?那麼,可千萬别落到她的手中。
一旁的尹斯年見文天祜勾起嘴角、一副興緻勃勃的模樣,略微有些詫異。
醫家的小醫聖,現在的她,對于魔竟是這般感興趣嗎?
言歸正傳,為了盡早破解謎團,文天祜開始詢問關于巫祝的細節。
比如,巫祝是男是女、有無動物的性狀。
王村長一一回答:巫祝應是女性,并無動物犄角。
“那你們患了什麼病需要巫祝救治?”
王九二苦笑着:“早些年是因為瘧疾,後來則是因為孩子們。”
山間村的衆人弗一進入重目所視領域,文天祜便據他們的神魂與氣息有了判斷。
村民們喊魂的對象、山間村新生一代的孩子們,除了面黃肌瘦的疳積之症,其他并無人外邪入侵的他症。
除非他們是想解決近親結婚帶來的囟門遲閉。
但這種源于先天之精匮乏的病竈毋庸置疑,藥石無醫。
邁開步子,文天祜自南向北繞着沿岸的七星河燈走至盡頭後,又順着桃水澗踱步而歸。
她略帶審視的目光觸及年輕的孩童,幾個面容或多或少均有畸形的孩子似乎被她的視線吓到,紛紛躲至親人身後。
村長見狀隻能遙遙地招手,将躲在神婆身後偷吃的孩子喚來。
跛腳的女孩不過垂髫之齡,她抱着籃子一颠一簸地跑來,手捧着豬耳嚼得腮幫鼓鼓,小小一隻穿着紙衣,披着的頭發黃如稻穗,神色懵懂中略顯呆滞,隻有一雙杏眼看着格外的清澈靈動。
“唉,小仙子若是懂行,您看看這個。”
王九二歎息一聲,上前接過女孩手中緊攥着的竹籃。竹籃内裝着油乎乎、濕漉漉的三牲之頭,手柄處纏着五色敬神繩。
“當時那位巫祝說,這是‘理百病繩’。”
見孫女不松手,甚至一把抓住祖父的山羊須,王九二被揪得眉毛直跳,隻得蹲下抱起孫女,耐着性子将死死纏繞在竹籃上的五色敬神繩解了下來。
“不僅是盛放三牲的竹籃上系有,我們村每個孩子都有另外的繩子。大多串在脖子上當護身符,或者挂在手腕上當手鍊。”
從王九二手中接過浸水未幹的五色敬神繩,三人湊至一塊端詳。
站在中間的文天祜用氣捧着五色敬神繩,斟酌片刻低聲道:
“這手繩應該叫‘五色敬神繩’,而村長提到的‘理百病’,約莫是禁祝科的符箓,别名「理百病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