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與雍衡的手下打鬥中垂落下幾縷頭發,在陰沉的天色下飄蕩在嘴角旁。
祁碩生怕她多思憂慮,在她耳邊說了許多寬慰的話,他不擅言辭,所以組織言辭十分斷續生硬。
阿瑤盯着他垂下的頭發,相比他的這些話,這縷不聽話的頭發更讓她在意,她伸手将其别在祁碩耳後。
耳邊男子的聲音猛然停頓,他的臉上迸發出無與倫比的驚喜,眼睛不敢相信地睜大,放在膝蓋上的手掌因受寵若驚而顫抖,他以為自己永遠不會得到她的偏愛。
多年前他到友人家中拜訪時,見到的高貴少女終于為他駐足。
阿瑤怔愣地看着祁碩的喜悅,他嘗試說些什麼,但總因為克制不住的傻笑而停止,甚至他的眼裡含淚。
即使不為這樣濃烈的情感感到稀奇,但她多少是有些感動的。
是一個貴族對女奴的屈尊。
“我們下個月就成親,好嗎?”祁碩拉過阿瑤的手,他不敢多用一絲力氣,隻虛虛握着。
他是無恥地改造了薇姬的記憶,但當時她處在崩潰邊緣,無數隻眼睛寸步不離地看守她,他踏入船艙時,薇姬看着他空無一人的身後,麻木的臉上浮現疑惑。
薇姬在看到他虔誠又狂熱的眼神時,恍然明白了這個影子侍衛的心思,她對他笑得那樣好看,紅唇吐出蠱惑之語:“替我處理他們。”
祁碩的喉嚨緊張地吞咽,等待阿瑤的回答。
阿瑤則眼神閃爍,手指抗拒地蜷縮。
祁碩緩緩松開她的手,即使拒絕也沒關系的,他有很多耐心,她今天願意對他有親昵的舉動,總有一天她會答應的。
阿瑤的目光觸及他的嘴角,他仿佛感受不到疼痛,到現在都沒有上藥。
她可能難以再遇到祁碩這樣的人了。
“好。”她輕聲道。
有什麼東西從心口的洞漏了,幾乎在答應祁碩的同時,阿瑤便開始後悔,她張了張嘴,但在被祁碩拉入懷抱時又安靜下來。
今天的遭遇讓她意識到,她的處境好像令她不具有反悔的權力。
她需要依靠祁碩。
祁碩緊緊抱着她,他終于不用克制,他得到了仰慕的王女。
無論是替她除去礙眼的監視,還是往後她的任何願望,他都會實現。
而那名冒牌貨,祁碩眼神暗下,在他成為阿瑤的丈夫後,他會讓冒牌貨失去不屬于她的一切。
王姬的名字,卑鄙的巫女不配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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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四是王姬的生辰,她在府上擺了宴席,三位公子在邀請的賓客名單中。
王姬在雍國廣交善緣,來往賓客絡繹不絕,流水的美食美酒被端上宴席。
祁碩囑咐阿瑤:“你不要到前面去。”
雍衡的事情才過去幾天,阿瑤知道不宜與他正面起沖突,遂點頭表示自己知曉了。
宴席上,予缇親昵地挨着王姬,她示意身後的婢女,很快有人抱着禮盒上來,躬身遞上呈現在她們面前。
雕刻精美的盒子被予缇打開,王姬往裡看去,是一組華貴的佩玉。
佩玉自頸部開始由玉珠串成,蟠螭紋的玉璜之下系着數個玉墜,瑪瑙珠與玉片玉貝連接在龍鳳玉墜之間。
“王姬,這是我讓玉人雕琢的佩飾。玉石之物對王姬來說并不罕見,不過這個樣式是我特意尋來的,聽說是洛邑流行的花樣,希望能慰藉王姬離鄉之情。”
予缇為了讨好她,态度一向熱情。但如同王姬對各位公子不偏不倚的态度,王姬向來對她客氣有餘親近不足。
予缇不信這件禮物無法打動她。
她從女子細膩的情感出發,王姬第一次離家便是嫁人,此後即使她是尊貴的世子夫人,一年至多也隻能回家看望父母一次。
人再如何理智,面對故鄉熟悉之物,總會動容。
王姬聽她描述,笑容愈發感動,她輕輕撫摸這些玉飾,語氣喜悅:“讓你費心了,我很喜歡它。”
即使她不是來自洛邑,為了讓自己這個王姬扮演得更加逼真,她适時地露出懷念的神情。
“這些過氣之物你也好意思拿出來。”雍衡随手提起盒子内的東西打量,看了幾眼便嫌棄地扔回禮盒中。
玉墜之間因他粗魯的動作響起一陣琤琮之聲,讓人聽着擔憂它們會碎裂。
“三哥,為何在宴上口出妄言?”予缇臉上的笑容消失,對突然出現的雍衡嘲諷道:“莫不是因着王姬婢女一事還對王姬懷恨在心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