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薄霧籠罩着西甯邊境,西間城的邊關卻靜默無聲,仿佛風暴前的甯靜。城頭的守軍枯坐在寒風中,眼中盡是疲憊與疑慮,昨夜傳來的風聲與探哨的驚報,讓他們心神不甯。
忽然一道低沉的戰鼓聲從遠方傳來,地面随之微微震動。轉瞬之間,西南部落的大軍破霧而出,如洪流般奔湧而至。
最前列是奇能率領的赫赫有名的部落騎射兵,他們騎術高超,戰馬靈巧如風,箭法更是百步穿楊,未至百步,弓弦已響,羽箭疾如流星般劃破長空,精準射殺城頭守軍。敵人剛欲張弓反擊,便已隻能躲避,頃刻之間,守城士卒陣腳大亂。
緊随其後的是由正奇率領的部落壯士組成的攻城隊,一手高舉巨盾,一手合力扛着巨木或者雲梯,身披重甲,步步逼近城牆。他們盾牌厚重,可抵禦箭雨與滾石,身形如巨熊般的壯士扛起巨木便猛撞大門,其餘身形稍微輕巧的壯士,架起雲梯,便在騎射兵掩護下,如飛檐走壁般像城上攀登。
不到半個時辰,轟的一聲,城門被破,茉雲身披鐵黑甲,宛若暗夜的鬼魅一般,親率西今等部落主和騎兵組成鐵騎大軍,踏碎焦土,瞬間撕破了敵軍防線沖入關門,頓時塵土飛揚,鐵騎如烈焰破空,浩浩蕩蕩震懾全城。
一個時辰不到,守軍見勢不妙,或潰逃、或投降,潰不成軍,西間城被拿下,日頭正上,照亮了西間城滿目的西南部落戰旗。
茉雲登上城樓,長風獵獵中,俯瞰西間城,戰士們舉起刀槍,發出了震耳欲聾歡呼聲,她目光如刃,輕聲道:“西甯不可戰勝的神話滅了。”
西間城破後,西南部落大軍蜂擁而入,鐵騎踏街,旌旗招展。百姓們戰戰兢兢地躲在門後、屋内瑟瑟發抖不敢露面。他們素來聽聞西南部落乃蠻夷之地,部衆茹毛飲血,嗜殺如命,怕今日便是血洗城池之時。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整座城中卻未見擄掠之事。西南兵士列隊整齊,雖衣甲帶塵、氣息兇狠,但他們目不斜視,不擅動民衆一物,街巷之間竟不聞哭喊。甚至連一個倒在路邊的瓷碗,也無人看一眼,隻徑直去抄了官府……
不多時,便傳出一則驚聞,奇能的表弟因一時興起,張牙舞爪地恐吓了一個誤闖街頭尋找吃食、衣衫褴褛的小孩,吓得那小孩逃竄之時摔傷。他竟被夜鷹親自派人拿下,拷至軍前。諸将聞訊,連忙跪于帳外請罪求情。
夜鷹面無表情,隻冷冷一句:“軍紀若廢,何以服人?”
不到半個時辰,奇能表弟便被軍仗打得血肉模糊,擡出時已走不得路。軍中再無一人敢懈怠此事,此事傳遍城中,人心震動,街坊小巷裡終于有人出來低聲議論,目光亦由懼轉敬,城中百姓第一次對這群“蠻軍”有所改觀。
緊接着,夜鷹又命人抄完府庫,又打開了糧倉,居然有滿滿一倉的糧食,可百姓之小兒都是饑腸辘辘,俱查才知原來官府利用戰事中飽私囊,強行收沒了百姓的過冬糧食,于是夜鷹下令,開倉放糧,濟民赈饑,凡被強征冬糧之家,可前來領還。
可昭告了全城竟無一人來領,部落中人都覺得奇了怪了,可夜鷹站在官府門口看着大街上依舊無人,輕輕笑了,他們是恐懼西南部落攻城之軍,但他們心中更懼怕的是他們自己的官府,這些年被無盡的壓榨毫無喘息之機,哪個民衆敢去官府要糧?萬一日後大人回來了,秋後算賬呢?
夜鷹嘴角微微上揚一笑,當即下令:“命雨燃、申霄兩位将軍率兩隊人馬,從府衙為界,分赴南北,挨家挨戶分糧送米。今日送糧之戶,若至日落仍無煮飯之炊煙升起,便當抗命,殺無赦!”
“是!”
待時值黃昏,炊煙終于在沉寂多日的西間城緩緩升起,先是一縷,繼而是十縷、百縷,如雲如織。飯香飄散于巷陌之間,晚飯後,傳來了孩童歡聲笑語,終于吃了一頓飽飯,奔跑于門前街巷玩耍,大人們端坐于台階上低語,眼神裡,竟有久違的溫情與笑意。
有人悄聲道:“這哪像破城?倒像是……天上掉下來救我們的神兵。”
又有人接過話說道:“官府不管我們的死活,倒是這些“蠻人”,來管了我們這些賤命?”
老人亦感歎道:“西甯這些年,王法不法,官家冷酷,哪回見過這等事?”
夜鷹立于城樓之上,望着那片炊煙缭繞的萬家燈火,長風拂過他衣袍。她曾以為無比強大的西甯大國,百姓定是安居樂業,卻竟然也是過的這等日子……
夜色沉沉,營火忽明忽暗。茉雲身披披風,一手持餅未曾嚼幾口,目光卻早已落在攤開的地圖之上。餅已冷硬,她卻渾然未覺,指尖順着城牆走勢緩緩移動,認真研究下一座城的打法。
“下一座城,西倉。”她低聲喃喃,眼中光芒如霜刀閃爍,“高牆、戰壕、北風……待我來破你。”
自西間城之後,西南部落的攻勢猛如疾風驟雨,幾乎未有停歇,連下三城,兵鋒所指直逼西甯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