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宮之中金銮失色,王室貴族中人更是心惶惶,晝夜商議無果,有人提議議和,有人主戰争功,然無一人敢親臨前線。民間卻漸有異聲傳出——西南部落所到之處,斬盡酷吏整肅貪官,開倉赈民,雖為破城之軍,卻比起西甯官府更厚待百姓。
更有百姓在夜裡點起燈火,圍爐而語:“西南部落怎麼會如此強大,莫不是我們西甯王如此殘暴不仁,上天派下神兵收拾他來了,若真是如此,他們不是來打我們,怕是來救我們的。”
這一言傳十,十傳百,終成潮湧。
與此同時,在西南地界的司融國,正嘯大軍已打下半壁,亦是勢如破竹直逼司融都城而去,夜裡,衆軍正紮營修整,一騎飛奔而入,乃探子回營帶來了西甯情報。
帳中燈火搖曳,元帥披袍而坐聽着探子将西甯戰事的所有詳細上報,然後細看了西甯地圖片刻,嘴角忽勾起一絲笑意,手指輕敲案幾,感慨道:“打得漂亮啊!”
魏副帥也摸着胡須,點頭稱是:“攻勢淩厲,調配有方,章法有度且軍紀嚴明,非草莽之流。這股勁頭,若不出變數,西甯怕真守不住。”
“嗯。”元帥點點頭,隻盯着地圖上标記的攻法與布陣,忽然皺眉感歎,“奇了,我怎麼覺得這打法……有點像我父帥當年行兵布陣,莫非真是神兵天降?”
他話音剛落,角落裡一聲輕哼響起。衆人轉頭,隻見老太君端坐營邊,雖銀發雪眉,卻氣勢沉冷如霜。她擡眼,一邊冷冷看向正嘯一邊沒好氣的說道:“是的,你爹他爺爺若降世,不來幫你打峑戎,幫她去打西甯?”
正嘯無語的避開老太君的目光,老太君素來火眼金睛,什麼能瞞過她?
帳中靜了一瞬,元帥笑着目光掃過所有将領說道:“無論是誰,友軍如此強悍,都快打到了西甯皇宮門口,我們可不能慢了半步,輸了氣勢,二十日内必須拿下司融。”
“是!”衆将起身齊聲應道。
夜深,風聲獵獵,寒風卷過營中篝火,燒得火星飛濺。正嘯仍一生戎裝坐在案前,目光冷靜,查閱着軍務,此時,不等守衛通禀,門簾卻已被人掀開。
是老太君步入帳中,一身深藍素衣,眼中卻透着鋒利的光。她徑直走入坐下,正嘯自是放下手中之筆,執禮馬上起身親自給老太君端茶。
“西甯已經像朝廷認慫了。”老太君開口,聲音透着沉穩,“西南部落也收複了他們的土地。可按照她這時間算,她應該沒有再上書朝廷等待聖意,就自作主張直接打進西甯國。”
正嘯擡頭看向老太君,眼中卻沒有絲毫遲疑,也無半點遮掩:“那又如何?西甯,不過是權宜之計。”
他聲音平靜如水,卻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
老太君冷笑一聲,眼角微挑,帶着長輩的斥責與憂慮:“那你們這又是什麼計?‘破罐子破摔計’?你是知道朝廷如今指望你打仗,就縱着你,所以不敢動她,所以她就這般有恃無恐?不用考慮以後了不是?”
正嘯沒有立刻作答,他隻是嘴角微抿,雙眉微蹙,半晌,他才靠進椅背看着老太君:“奶奶,西甯要與盧家軍聯姻,其心本就叵測,西甯國主狂妄無道,朝中也無忠正之臣,卻都有滔天野心,他們這一戰不打到底,日後西南之地絕不會太平,我們西境的百姓也沒得好日子過。”
老太君眯起眼,冷哼一聲起身道:“行!在你這兒她如何都有理,縱容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但你兩都要記住,她亦是朝廷的臣子,你也不是你自己的,而這打戰打得從來都不僅僅是戰。”
帳中一時寂靜,隻剩燭火微微跳動的聲音,像是夜色中隐隐燃燒着的兩個執念,一個冷靜如霜,一個固執如焰。
正嘯坐在營帳之中,軍務仍堆滿一案。深夜他也久久未能入眠,他當然明白老太君說的,自己從來不屬于自己是何意,何況如今,自己身在局中分身乏術,攻打司融一刻都不得耽擱。但隻有此刻,夜深人靜,四下無人之時,他可放縱自己思緒……
他起身端起了微弱油燈走到了西甯地圖旁,眼前漸漸浮現出她那領軍挂帥,氣勢滔天、不可一世的模樣,嘴角不禁泛起一絲笑意,她便是這種剛學了個三闆斧的能耐,就能當成通天錘一般大殺八方之人。
可就在此時,他查看着西甯都城的地形圖,微微愣了一瞬,深吸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