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可曾想過,如果我朝可出兵,她為何要化名夜鷹,且連盧家軍和你都沒有告知?”
元帥愣了一下,臉上閃過一絲愕然,他亦終于意識到老太君話中的深意,随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表情變得格外沉重:“她就這麼一人去穩住西邊局勢,誰又可以幫幫她呢?”
營内又陷入一陣寂靜的沉默,衆人皆知如今,盧家軍中人誰都幫不了茉雲。
此時,何友微微一笑,緩緩開口道:“元帥切莫憂心,茉雲亦說了,這些年在盧家軍受益匪淺,元帥,她義父崔老将軍,還有少帥都教授她良多,收複小小西甯不在話下,請您相信她。對了,她還寫了一幅字,作為回禮。”
話音剛落,何友便從錦盒中取出一卷字畫,輕輕展開,頓時,衆人都微微愣住了。那字如行雲流水般展開,十六個俊秀而蒼勁的字躍于紙上:
“凜冬散盡,星河長明,何其有幸,與君共進。”
這一幅字,筆力遒勁,字形潇灑,卻給人一種熱血澎湃、志向高遠的感覺。元帥和衆人都目光投向這字,眼中不禁透出了欣賞。
正嘯的亦愣了半刻,嘴角微微上揚,久久凝視,空氣中仿佛凝聚了某種情感,久久難以散去。
元帥臉上亦終于顯出了笑顔,指着那字看向東山說道:“這字好啊,可這是茉雲那丫頭寫的?東山啊,日後你替本帥贈幾隻好筆給她,那丫頭平日裡那文書,簡直就像是随便扯了幾根掃帚須寫得一樣!”
頓時,整個營帳中哄堂大笑。衆人都知道茉雲平日裡就是這般欠得慌,自中州開始,正嘯越說她為官态度不佳,她那字就越像是鬼畫符……
老太君亦是笑着起身,邊走邊說道:“行,将這字挂在你們少帥帳中,是勉勵亦是鞭策,别等下她打下了西甯,咱還沒進司融都城,那所有人就有一副好臉看了。”
衆人再度忍俊不禁,執禮和東山也相視一眼,老太君說得一點沒錯,若她帶着西南部落的散兵遊将打下了西甯,而盧家軍還沒拿下司融,茉雲指不定會如何奚落他們。
老太君在經過正嘯身邊時,輕輕瞥了他一眼,低聲帶着幾分挖苦地說道:“再者,某些人幾近不眠不休的大半月才做了一把弓,人回禮了這十六個字,亦是不容易!”
正嘯頓時便躲開了老太君的目光,臉上浮現出一抹無語的神情。執禮則笑得更歡了,真是什麼都躲不過老太君的眼睛。
盧家軍收了軍糧之後,翌日清晨全軍便開拔,往司融都城挺進,一路所向披靡行至都城不到不足百裡地,司融的軍隊已全部退守都城,如今司融都城的防線已堅如磐石。
衆人皆知攻打這座都城,必定是他們至今最艱難的一戰,亦是決定未來格局的至關重要一戰,不可有任何一絲疏忽。然而此時卻降下一場暮冬的雪,冰封山路不利行軍,元帥下令駐軍等待時機再過。
夜深,營帳中火光搖曳,正嘯案上堆滿了軍務文書和軍事情報,他在認真研究着攻打司融都城司都的方略。此時有人來報,西南探子回營了。
正嘯立即命人傳回營的探營士兵進來,王強緊随其後。探子們進營時臉上浮現一抹疲憊卻欣喜的笑容,顯然帶回的是捷報。
“禀報少帥,西南部落已逼近西甯都城,行軍迅速,戰果輝煌。”探子神情中都透着欽佩地繼續說道,“如有神助!”
王強便迅速接過此話問道:“何謂如有神助!”
“啟禀少帥和隊長,屬下在高處觀戰,見到了夜鷹……”探子皺了皺眉,像是回憶起當時的景象,“她,長得奇醜無比,但有可能真的是從天而降,來收拾那殘暴的西甯王的。”
“何以見得?”王強瞬間樂了眉頭一挑問道,而正嘯也擡起目光,注視着探子。
“攻打西甯第二大城,陣前混戰之時,她迎戰敵軍大将。誰知西甯軍竟如此卑鄙,一道暗箭将其射下馬。”探子停頓了一下,好似當時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令人震驚的是,不知怎得,她竟然頃刻間又翻身上馬,安然無恙,然後三下五除二,便将那敵軍大将挑下馬,頓時西南軍心激蕩,城門大開,敵軍潰敗。”
帳中一片寂靜,正嘯的目光頓時深邃如暗夜,王強亦瞬間凝視着探子問道:“夜鷹确實無恙?”
探子的眼神異常笃定,緩緩點頭:“是,夜鷹毫發無傷,且勝利後,她立即登上了城樓,站了近乎半個時辰,似乎在享受勝利。”
王強輕輕松了口氣:“那應該屬實無大礙。”
正嘯依舊沉默不言,神色雖依舊波瀾不驚,但心中卻五内翻騰,待衆人退下,他馬上邁步離開營帳,走向白神醫的營帳。
執禮跟随他前去,看着正嘯的背影,他的每一步都似乎壓得周遭更加沉重。
“少主,王強那屬下我有所了解,是個機靈探營兵,茉雲應該無礙……”
正嘯深吸一口氣,他心中知曉,茉雲性子素來厭惡無聊,白日裡她站在城關之上,見之美食和街市,決計站不了多久。夜裡觀星月之時,能多站一會兒,但也絕不可能站半個時辰。她怎麼可能無緣無故在城關之上站這般久,除非是——她生怕自己的探營兵看不見她安好。
走到白神醫的營帳門前,正嘯未經通報,掀開門簾便入了白神醫的營帳。
白神醫和不言正在桌邊研磨草藥,白神醫擡目望過去,便看見燭光映照下,正嘯一張愁眉緊鎖的面龐,眼神中竟透着些許倉皇,頓時白神醫心中一沉,他知道這世上獨一人能讓他有如此慌張之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