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停住了腳,側頭露出半張臉,火光映在她的臉上,影子在她身後張牙舞爪地跳動,“如果我說,我要你殺了金凫,你會怎麼做?”
雖然早就料到金枝有不臣之心,但是沒有想到她竟然真的打算做出弑父之事。
陶玉京很是平靜,他在考慮以自己的身手殺掉金凫的可行性,或許讓子樂和子歡來做更可靠一些,但是金枝這大半夜讓他鑽隧道,想來不是為了試驗他的身手,那麼就隻有一種可能,現在的路也許能通到皇宮,甚至是金凫的面前。
“公主竟然給了我自由,那麼作為回報,自然公主想殺誰,我就會去殺誰,至于這個人是不是皇帝,我不關心。”
“好”金枝回過頭去,繼續往前走,“記住你說的話,是我救了你,給了你自由,你的忠誠隻能給我一個人。”
這條暗道并不長,如陶玉京所猜測的那樣,他們直通一座偏殿,離金凫的寝宮也隻不過百步的距離。
夜已深,金凫又不喜歡有太多人侍候,金枝和一個太監打過招呼,居然就直接進去了。
想來這種事她也不是頭一次幹。
金枝還交代他,“不要走太近,小心被發現。”
陶玉京不知道金枝帶他來打算幹什麼,難道指望他直接沖上去結果了金凫嗎?
金枝卻站在原地不動了,他們透過重重的紗幔,能夠看見金凫虛幻的身影,他躺在床上,似乎睡得很不安穩。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金凫喃喃道,随後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驚恐又掙紮地說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國師可看出什麼異樣?”
就算他不是鴻及法,也看出了不對勁,“陛下似乎被什麼東西給困住了。”
“我也是聽從前侍奉他的宮女說起,才知道原來他一直都這樣,白日裡雖然流連于美色之間,但是夜間卻從不肯與任何人同房,就連母後也僅有大婚那一日,夜宿在他宮中,此後便是日日冷淡。你覺得是為何?”
“我想我或許知道。”
金枝看向他。
陶玉京告訴了她在八卦台看到的那個故事。
金凫醒來之後覺得自己的衣衫又濕透了,他擦了擦額頭細密的汗珠,起身下床想給自己倒一杯水。
近日那個夢境夢見得越發頻繁了,夢裡一直有個肢體都錯位的孩子,趴在他的面前,向他索命。
他相信是真的。
因為自他繼位以來,國運便露出了頹勢,先是連續好幾年的大旱、後來又鬧疫病,這麼幾經折騰,在父皇時還充盈的國庫,到他手裡,隻剩下一張虛皮,他不是不想勵精圖治,而是在一場又一場的災禍中,他是如此的弱小,如此的無力回天,這讓他不得不相信,這是來自那個孩子的報複。
鴻及法能算到他的秘密,所以他将他關了起來,可是還是于事無補,所有人都在猜測天公降罪是因為什麼,殊不知是因為他們的君王犯下了不可饒恕的殺孽。
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甯願當時就向父皇承認他的無心之過,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日日夜夜飽受煎熬,不得安生。
他剛想喝下一杯水,就看見一重紗幔之外站了一個人。
他不是下令過他睡覺的時候不許任何人靠近嗎?是誰這麼大膽?
他蓄滿了怒意,準備好好懲處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拉開紗幔,卻看見是一張熟悉的臉。
“皇後?你來幹什麼?”見到是她,金凫的眼神閃躲,他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
“陛下,你還要躲我躲到什麼時候?”
金凫強自鎮定,惱怒道:“荒唐!朕乃堂堂一國之君,難道還會怕你嗎,大半夜地跑到朕的寝宮發什麼瘋?來人啊!”
“陛下不用喊了,我已經吩咐了他們,無論聽見什麼都不要過來。”
金凫這才覺得今晚的皇後和之前唯唯諾諾的女人看上去完全不一樣,更像是多了一份心灰意冷的決絕,他戒備地往後退了一步,“你要做什麼?”
皇後眼中含淚,“陛下,我們夫妻七八載,但是有新婚之夜同過房,那日的你,是我平生所見最溫柔的你,可是為什麼,你告訴我為什麼,我做錯了什麼,讓你這些年對于避如蛇蠍,連一面都不肯見我?”
金凫不想同她談論這個,準備往外走,皇後失望地閉上了眼,一滴淚從臉上劃過,“因為我聽到你殺人的秘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