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林總你是從什麼時候知道的?”
辦公室内,奚泠泠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臉色,原以為這件事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但是沒想到一旦打開話頭,便一口氣說了個爽快,她心裡也輕松了不少。
這件事早已橫亘于心多時,尤其是瞞着林景星時,她更是備受煎熬,壓力加倍,整日擔驚受怕,後悔莫及。
林景星瞥她一眼,氣定神閑:“從一開始。”
“啊。”
奚泠泠更尴尬了,簡直無地自容,那些小心思、小算盤都被人一覽無餘了,她的臉肉眼可見地越來越紅,眼神閃爍,心虛極了。
“但沒關系。”
林景星神色如常,語氣輕緩。
“我……”
奚泠泠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她摩挲着手指,絞盡腦汁也沒有一個好的對策,甚至可以說她幫不了林景星什麼。
“讓他告。”
林景星一錘定音,絲毫不慌,他可不是徐秋深這等慫包,所有敢惹他的人,他都将不遺餘力地和他杠到底。
事情看似因奚泠泠而起,實際卻是沖他而來,他還沒有無能到拿下屬開刀。
“對不起。”
無論如何,奚泠泠還是覺得内疚無比,甚至忍不住自責,如果當時她沒有心存僥幸就好了,明明熟悉的人對畫風最為了解。
“奚泠泠。”林景星撐在厚重漆黑的辦公桌上,眼神幽深,涼薄如水:“我很想知道你要道歉到什麼時候。”
“我……”
奚泠泠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十分想躲閃開來,可不知道為什麼,她直覺這樣做的結果不會很好,隻會更激怒林景星。
不過,他生氣了嗎?
但她遠比所有人更委屈、更生氣。
奚泠泠的想法轉了幾轉,最終她咬唇,破罐子破摔,視死如歸地說:“那我能怎麼辦呢?”
話語落地,她也不禁生氣起來。
這麼久以來,她真是受夠了,不僅是徐秋深,還是林景星,所有人都在指責她,不管是在畫墨,還是恒星,哪怕是在家裡,都在逼她,她簡直要瘋了。
“你們到底是要我怎麼樣呢?”
她突然爆發,情緒已然處在崩潰邊緣,壓抑過深的創口重新被刨了出來,反複刺痛,誰也沒有站在她這邊不是嗎?
所有的委屈都是她一個人硬生生咽了下去。
正在她控制不住地眼眶發熱時,林景星忽然起身,他擡起手,輕緩地落在她頭上,發絲柔順,而他的掌心泛着溫熱,僅此一刹,卻足以令人難忘。
“求我。”
他身材勁瘦,雙腿修長,比她還要高出一截,仗着身高優勢,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奚泠泠,與他話語不相符的是他唇邊勾着的些許笑意。
他的眼神也不再鋒利,而是溫暖明亮,閃閃發亮,竟然真誠萬分,輕快飛揚,不帶迫人威勢,倒像是打趣,自大張狂,欠揍讨打。
那些酸楚心情瞬間偃旗息鼓,奚泠泠愣愣地看着他,如此清楚地看見他淺色的瞳孔,他的眼睛透亮幹淨,仍然帶着昂揚意氣,一眼就能望到底。
與他相對的是她明澈的眼睛,燦若星辰,蒙着未褪的水汽,波光潋滟,動人心神,純然無瑕。
他們是一樣的人,帶着相同的底色。
可求人的話她說不出口,她雖然低他一頭,但也站地筆直,脊梁挺正,不肯後退。辦公室内靜悄悄的,氣氛詭異,視線相對,猶如一場無形的對決。
誰也不會低頭,誰也不會屈服。
“硬骨頭。”
林景星冒了句話,他動動脖子,活動關節,這是一種常見的掩飾性動作,稍稍緩解氛圍,于是奚泠泠也放下了不知何時提起的心,她感覺實在是太莫名其妙了,主要是林景星,還有她自己,都很不對勁。
明明是關于現在的突發事件,怎麼她覺得已經偏題了呢。
她縮了縮身子,不敢再細想。
正在她準備緩口氣的時候,林景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更近一步,“咯噔”一聲,鞋底叩響,他忽地将她攏入懷中,虛抱了一下,又迅速撤離,這一切快得像錯覺,奚泠泠呆呆地看着他,林景星卻已轉過身,自顧自回到辦公桌後面,他閑适地撓了撓頭,語氣淡定:“我的意思是,我會為你解決一切。”
“什麼?”
奚泠泠不敢置信。
“我會連你的官司也一起告,讓真相大白,所以你大可挺胸擡頭地繼續留在恒星上班,不管是前台還是合作畫師,都無所謂。”
他語氣平靜,并不認為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謝謝林總。”
乍然聽聞“幫助”這件事,她還是有不小的感動,隻是時間過得太久,這份遲來的援手便也顯得乏味。
一天不到的時間,事情來回反複,情緒升起又落,奚泠泠已經感覺到疲憊了,她深吸口氣,整理好思緒,冷靜道:“我不想再逃避了。”
她逃夠了,實在是太累了。
“如果徐秋深要告我,就讓他告吧。”
奚泠泠理智回籠,格外清醒,以近乎冷酷無情的話語婉拒了曾經想也不敢想的幫助:“林總,我能自己處理。”
她不在乎再擔上一份沉甸甸的壓力,反正也習慣了,有人幫忙反倒不自在,她尤其不想讓林景星來處理這樣難堪的糾紛。
“你……”
他似乎還有話想說,正斟酌用語。
林景星沒想到她會拒絕,按理說對她全無害處,還能還她一個公正,可是她為什麼這麼堅決?
不過看她重新變得堅定的眼神,林景星也沒不依不饒:“有任何難處我都會出手幫你。”
奚泠泠抿唇輕笑:“謝謝林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