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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貓與遺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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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曼輕輕摸一下小貓的後腦勺,摸到了帶着濕意的體溫,一層薄薄的皮毛,和一層脆弱的頭骨,生命湧動的感覺十分強烈,與看到的完全不一樣。周曼問工作人員:“它以後都得這麼移動了嗎?”

“是的。而且要一直包着紙尿褲,它現在沒辦法完全控制自己的大小便,你們也要按時幫助它排尿排便,幫它做好清潔。”工作人員歎了歎,臉上帶着惋惜看向枝伊和周曼,“變成這樣,它自己難受,照顧它的人也難受,養這種小貓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可憐的貓咪。”枝伊半蹲着與工作人員懷中的小貓對視,像逗小嬰兒一樣輕輕拍手,而後朝它張開雙手,“願意讓我抱嗎?”

“它當然願意。”工作人員這麼說着,小心地将小貓交到枝伊雙手上。

周曼伸手輕輕握住小貓不反抗的前爪,仿若同它握手,又問:“堅持做康複治療的話,情況能不能好一些?”

工作人員點點頭:“理論上是可以的,不過你們要選擇大一點的寵物醫院,這裡太小了,設備有限,而且醫生不太會做針灸推拿之類的中醫理療,一直沒辦法幫它嘗試康複。”

工作人員看枝伊抱着小貓并嘗試低頭親它的頭頂,和周曼相視一笑,關心道:“你們給它起名字了嗎?”

周曼點點頭:“它叫招财。”

枝伊朝工作人員挑挑眉,充滿邀功意味地說:“我起的名字,合适吧?”

工作人員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哈,真是個好名字。”

兩人支付了招财在醫院裡的所有治療費用,又拜托醫生幫招财聯系醫療器械的廠商定制一個輪椅,讓招财的活動能夠方便一些,還買了一大堆生活上和護理上的用品才離開醫院。

将招财和大包小包運回家,按照醫生給的護理手冊幫招财排便,換好幹淨的紙尿褲,然後她們讓招财留在家裡熟悉環境,并向招财道歉,今天暫時沒辦法陪着它,她們又要出門了。

她們帶着一大疊厚厚的資料去到律師事務所,與提前約好的律師見面,處理立遺囑的事宜。

枝伊前幾天看了一部講述同性戀人晚年凄涼的香港電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抽噎得簡直說不出話來,生怕她死了,周曼要受委屈,也怕周曼死了,她要經受那麼大量的痛苦。

沒有哪對正在相愛的戀人可以不恐懼死亡的腳步。

周曼安慰了枝伊一晚上,效果不佳,枝伊仍是沉淪在哀恸的深淵裡,誰都喚不回來。

周曼索性不再昧着良心說好聽話了,直接挑明:“其實那也不算是同性戀人才會遭遇到的困境,很多夫妻兩人面對其中一個人早走且無兒無女的境況,或者是兒女和親戚都不親近且想要拿好處的境況,一樣讨不了好,一樣會很凄涼。死别是世上最讓人無能為力的離别,但每個人都要經曆,還往往不止經曆一遍。哪怕我們的感情能夠讓我們一起走過餘生的漫長歲月,我們也逃避不了那樣的分離結局。”

枝伊淚眼朦胧地歎道:“我們要是能一起死掉就好了。”

周曼更加緊密地挨到枝伊身邊,用臉頰輕輕蹭蹭枝伊的肩,說:“是呀,如果能夠在睡夢中一起死掉,那會是多麼偉大的幸福。”

她們仿佛在演練那種偉大的幸福,好些時候沒有說話,隻密不透風地擁抱在一起,感受被體溫融化的孤單,幻想死亡不是帶來分别,而是帶來團聚。

夜裡準備睡覺之前,枝伊靠坐在床頭,開着一盞小小的床頭燈,半張臉沐浴在暖黃的微光中,趁着睡前最後的清醒,頗為認真地同周曼說:“你好好掙錢,好好攢錢,在S市買一套小公寓吧,以後我不在了,你就回S市養老,反正你的家人朋友都在那邊,你也最習慣S市的環境和氣候,别在A市住着了。”

周曼已經躺下了,随口答應道:“好。”

枝伊又說:“我們的房子不能便宜了别人,但那種時候我們人都不在了,也占不了我們的房子了。”

周曼想了想,提議道:“捐給國家吧,我看一部電視劇裡的老太太是這麼做的,她沒有兒女,又不想留給那些白眼狼親戚,所以就把房子給國家了。”

其實周曼和枝伊兩人都和家中親戚相處得挺好,感情不錯,逢年過節都能夠和樂融融地坐在一起吃團圓飯,還多多少少得到過親戚的一些幫助,并且兩人相戀的事沒有經曆太多來自身邊人的阻礙,反而得到過祝福,她們沒必要預設親戚們的醜陋嘴臉。但是到了要分享勞動成果的時刻,她們卻很有默契地拒絕了過往和他們的團結友好,隻希望盡可能地偏心枕邊人。

枝伊對此十分認同:“這個主意挺好的,就這麼辦吧。你買了房子之後,我和你都有房産了,就算我不在,也不擔心你要流落街頭。還有我們工作多年掙的錢,能花完就在生前花完,要是花不完……我還是想留給你。”

“你居然有存款?難道你一貫以來不是掙了錢就花掉的做派嗎?”周曼用驚奇的目光看向枝伊。她們雖在一起多年,但不共享财務狀況,反正她知道枝伊不缺錢花,枝伊知道她的工作室利潤夠用,皆不會擔心彼此,且平日裡也沒有大額的支出,不需要太過計較。

枝伊驕傲地一甩卷發,說:“當然有,還不少呢。我爸媽用我的名字給我開了一個賬戶,每年都往裡面存一筆錢,攢到一定數額他們還會幫忙選理财産品,也算是讓錢生錢吧,從我十二歲那年一直到現在,三十年了,估計往後的三十年也還是會這樣。我工作掙的那點薪水隻是我每個月的零花錢,當然要花掉。”

“這錢你留給我,我心裡會不安。”周曼低聲說,将被子拉起,蓋過半張臉,閉上雙眼,留了一句嘀咕在被子裡,“還是我把錢留給你吧。”

于是枝伊萌生了要立遺囑的想法。

必須在活着的時候将事情确定下來,絕對不能讓許多年後的她自己或周曼在承受死亡帶來的痛苦的同時,再去見識人性的卑劣。

枝伊行動力很強,第二天就聯絡了相熟的律師,約好了親自到律師事務所立遺囑的時間。

兩人立的遺囑是幾乎相同的:如果父母還在世,存款的百分之八十給父母,百分之二十給指定繼承人,即女朋友,如果父母已逝世,則所有存款給女朋友;房産歸國家所有;首飾、相機等貴重物品全部給女朋友;并且死後的骨灰要葬在事先買好的墓地裡。

在三名律師的見證下,她們在遺囑上簽名、摁手印。而後還錄了影像資料,宣讀了遺囑内容,保證自己是在自願且清醒的情況下立的遺囑,請自己的家人和親戚遵守自己的意願。

她們走出律師事務所時已經接近下午五點。

毫無完成了某一件重要事情的放松感,隻有些許的倦意,仿若強行走了一段未來的路,強行去到未來的時空,強行見證了一些可以稱之為最終結果的場景,消耗了不該現在消耗的氣力。

律師交代了她們不少話,包括如果她們中的哪一位先身故,那麼另一位就要記得修改遺囑。

枝伊慢騰騰地跟着周曼往停車位走去,愁緒濃重地小聲嘀咕:“不知道我們中的誰會先走一步,歲數一樣大又生活在一起,生活習慣差不多,如果沒有經曆天災人禍的話,可真不好說。”

她們在同一年出生,枝伊比周曼大三個月。

周曼卻頗為笃定地說:“應該是我。”

枝伊緊着兩步走到周曼身邊,眉心微皺,臉上有不解,也有委屈和氣憤。

周曼解釋道:“我的姥姥和姥爺都很短命,姥姥四十來歲就沒了,姥爺五十來歲也沒了。爺爺也不長壽,六十多歲就病逝。全家活得最久的是我的奶奶,從七十來歲開始生病,一直病到八十來歲才走,以前我看着她喘不上來氣的模樣就難受。所以從遺傳學的角度來看,我身上幾乎沒有長壽的基因,隻有一堆疾病的基因。而你就不一樣了,你的爺爺奶奶和姥姥現在都九十以上了吧,并且都還挺健康的。”

枝伊想反駁周曼的話,但欲言又止,遲疑半晌,隻是再次歎道:“如果我們能一起離開這個世界就好了。”

她們這一天的行程仍未結束,接着她們去到一間經常光顧的蛋糕店,周曼停車在路邊,枝伊下車取提前訂好的蛋糕。

今天是她們在一起的五周年紀念日,也是周曼四十二歲生日。

枝伊早在一個月前就說要大肆慶祝一番,但周曼覺得這種不上不下的歲數,沒什麼值得慶祝的地方,而相戀五周年值得慶祝,又不是可以和她們以外的人慶祝的,幹脆不要太麻煩了,在家裡一起吃一頓飯喝幾杯酒就好。

枝伊沒有理會周曼的反對,依舊照着她自己的想法定了蛋糕,也定了餐廳的好位置。

漂亮的事物可以沖淡死亡向她們投下的陰影,從蛋糕店走出的枝伊明顯心情好了許多,一坐進車裡就興沖沖地讓周曼從包裝上的一小片透明的窗口看蛋糕的模樣。蛋糕的表面是一幅畫,枝伊送給周曼的畫,創作于枝伊覺得自己很愛周曼的某個美好瞬間。那時她們在國外旅行,枝伊用包裡僅有的幾隻彩色蠟筆畫了個草圖,而後在沿路的商鋪湊齊水彩和畫紙畫筆,回到酒店房間用功到深夜,才完成的畫作——落日時分,漫天粉紫色彩霞,層層疊疊如洶湧浪潮,夕照的朦胧光線仿若氤氲的溫暖薄霧,周曼微仰起頭,安靜欣賞鋪天蓋地的夢幻景象,像隻信仰天空魔力的天真小貓。

枝伊接着周曼感動的目光,将蛋糕四平八穩地放在腿上,又說:“我已經在餐廳訂好位置,是時候出發過去了,我給你導航。”

很能記住每一條路的周曼對十分的路癡枝伊投去玩笑的一瞥,問:“A市還有哪家餐廳是你沒有帶我去過的?”

枝伊讪讪地笑了,說:“就是那家開在花園裡的餐廳,開業的時候我們去過,廚師出來和客人打招呼,你還誇他的舒芙蕾做得好。”

周曼的飲食習慣不好,不怎麼樂意安生吃飯,對甜食和酒的興趣比正常飯菜要高得多,每次外出吃飯,願意仔細品嘗的皆是甜品,且一定要配冰過的白葡萄酒,酒的口感偏酸的話會更加令她滿意。

周曼回憶了一下她在A市吃過的值得誇贊的舒芙蕾,了然道:“好,我知道是哪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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