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令許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到家的,他喝得雖然不多,但種類雜,後勁兒大,上車沒多久就睡着了,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中午。
餐桌上放了杯蜂蜜水,下頭壓了張字條。
周令許第一下沒反應過來,看清筆觸和文字,才意識到這是林司讓留下的。
什麼年代了,還留字條。
周令許看完随手折了起來,路過垃圾桶時頓了一下,沒扔。
臨近年關,公司上下忙得一塌糊塗,就連他這個打雜的都臨危受命被安排了出差。就是走個過場,沒什麼難度,順利的話,三天就能返程,隻是沒想到,中間出了點小意外。
周令許被拘留了。
這事說起來挺冤枉。
他們落地第二天和對方碰頭,同事不是第一次和他們打交道了,沒想那麼多,對方說吃飯聊聊,他就讓周令許先去,自己上樓把明天會議需要的東西準備一下就趕過去。
壞就壞在這裡。
對方不知道從哪知道了周令許的身份和性取向,為展現友好,竟把人帶去了一家不太規範的私人會所。
坐在沒多久就進了幾個男男女女。
“老弟。”說話的男人是這次主要負責接待他們的人,四十出頭的年紀,眼眶凹得厲害,就像抽幹了精氣似的蔫巴。手指向一個男生,說:“大學生,嫩。”
周令許眉頭蹙起來。
燈暗,這些人都化着濃妝,看不太清原本的長相,但年紀看起來都不大,有沒有二十都難說。
恰好接到段洺電話,他順勢起身,正打算走,警察進來了。
人一旦倒黴喝口涼水都會塞牙,這話真是一點錯都沒有,偏還是這種解釋不清的事,說他冤枉恐怕都沒人信。
同事急壞了。跑前跑後,想盡快把人撈出來,一天功夫就上火上得滿嘴起泡。
周令許雖然心煩,但也沒太當回事。
雖然會所内部沒有監控,但行車記錄儀詳細記錄了他上下車的時間,加上是外地來的,排除熟客的可能性,頂多拘個幾天就放出去了。
在裡頭待了快有二十八小時,同事再次出現,告訴周令許,說沒事了。
意料之中的事,哪怕今天在裡面的不是他,對方公司也不可能坐視不管。
更何況,周令許是真冤枉。
“那幾個呢?”周令許問。
“他們麻煩點,怎麼也得待到明天。”
周令許接過同事遞來的衣服,口氣裡說不上的嘲諷:“他是怎麼爬到今天那位置上去的?”
同事還真知道:“他工作能力還行,但主要是因為他老婆。”他朝着不遠處的一棟樓擡了擡下巴,示意周令許往那看:“有點關系。”
難怪。
現如今,幹什麼都得有門路,有錢不如有權。
周令許收回目光:“有煙嗎?”
“都給你吧。”同事整包遞過來:“這次的事是我疏忽了,算哥欠你一回。”
“跟你有什麼關系。”周令許找他要火。
同事給他點上:“你放心,這事除了總監我誰都沒說。”
“無所謂。”倒不是為了安慰他,周令許是真沒太有所謂。抛開他本身的風評不談,他能在公司待多久還不好說。
周青悅讓他去上班也不是為了讓他接班,純粹是想借工作讓他收收性子。
又不是舊社會,還搞世襲那一套。
天氣預報上的溫度明明和漢城相差無幾,體感上卻冷得不是一星半點。周令許剛出來,嫌悶,衣服搭在臂彎,右眼皮顫着跳了一下。
他吐了口氣:“走吧。”
同事“暧”一聲,跟他身後往路邊走,也是這時,身後傳來了一道沒有起伏的“哥”。
周令許倏地一停。有一瞬間,他還以為自己關傻出現幻覺,否則怎麼會在這裡見到林司讓。
他穿得比周令許還要單薄,手上什麼都沒有,落在周令許臉上的目光有些深幽。
同事很有眼色說去叫車。周令許走過去,看着突然出現的林司讓尚有點沒反應過來:“你怎麼到這來了?”
林司讓盯着他:“我找不到你。”
“出了點事。”周令許皺眉:“你就穿這個來的?”說着将外套遞給林司讓,讓他穿上。
“我知道。”林司讓接過來,卻沒穿,反而展開套在了周令許身上。沒等他拒絕,便用手攏住:“我問了段洺,他告訴我了。”
同事等不及要回家,事情塵埃落定後便訂好了回程的機票,距離起飛不剩多長時間。周令許查了航班,同個時間段的票全部售罄,問林司讓願不願意留一晚。
以為周令許要丢下他和另一個男人先回去,林司讓在一刹那變得晦暗深幽,好在下一刻周令許便推翻了這個念頭。
“算了。”他早一天晚一天回是沒關系,但眼看要到期末考了,林司讓恐怕沒那麼多時間跟他耽誤。于是訂了今天稍晚一些的航班,讓同事先走。
過程裡,林司讓一直很沉默,隻有在周令許把另一件從行李箱裡拿出的大衣套給他時有了細微的反應。
距離起飛還有将近十個小時,周令許在裡面待得身心俱疲,累是一回事,還髒。
他受不了這樣的自己,便在附近開了間房。
洗完澡出來時發現林司讓正盯着他留在桌子上的手機出神,問他怎麼了。林司讓這才擡頭:“有人給你打電話。”
周令許胡亂擦了下頭發,走過去,拿起來的同時聽見林司讓幽幽的嗓音:“是徐舟。”
“哦。”周令許沒太放心上,看一眼就放下了,并沒打算撥回去。
酒店工作人員送了晚餐上來,周令許胃空太久,吃幾口就吃不下了。林司讓全程沒有動過筷子,陪坐在對面,視線從始至終都沒從周令許臉上離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