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建國眼睜睜看着女兒脖子上被勒出一道血痕，柴刀是他早上剛磨的，去山上砍了幾棵樹做柴火，他想不到磨利的柴刀竟會用到女兒身上。
三四十歲的漢子滿臉是淚，“女兒啊，别沖動，爹娘在啊，爹在這啊，會為你做主的，誰也不能欺負你，你别沖動，放下柴刀，别過去了，你後邊是河啊，你要抛下爹娘嗎。”
年玲苑手中的勁更大了，血緩緩從脖子上流下來。
看到這一幕，江春芳雙眼一翻，吓暈了。
大隊長再也顧不得讓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了，要是大河村發生人命大事，這比年貫祖羞辱婦女的事傳出去造成的後果更大。
他立馬喝道，“玲苑，我去找公安，你别沖動，隊長會給你做主的。”
高紅梅一聽，傻眼了，不是，娘來了不是該老大任打任罵，原諒她兒子嗎，事情怎麼更嚴重了，等大隊長去找公安，她兒子不得因流氓罪被判終身監禁或是被砍腦袋嗎？
那可是她唯一的兒子啊！
高紅梅受不了這個刺激，她趕緊拉了幾下年志強衣袖。
“怎麼辦，要出人命咱們兒子的命就沒了。”
年志強心急如焚，不想理會她，就她心疼兒子，他不心疼嗎？
他也沒想到慣來柔弱的侄女烈性這麼大，都敢一刀抹脖子，他咬咬牙，突然一腳往年貫祖身上踢去。
随手拾來一根柴火不要命地往兒子身上揍去，“你這個畜生，你這個畜生！你想逼你堂姐死，在我侄女被你逼死之前，我先打死你先！”
高紅梅趕緊護在兒子身前，一把鼻涕一把淚，“你要打死兒子，你先打死我！我們一家子都不活了！”
年玲苑冷眼看着這一幕，年志強果然不愧是成了精的老狐狸，以退為進，就這一眨眼功夫，村民們都看向他們仨，慣來跟他們家關系好的村民們忍不住開口。
“玲苑妹子，你快下來吧，就算貫祖有罪，不涉及貫祖他爹娘吧，這可是兩條人命啊。”
“你們說的是什麼胡話，年玲苑要被他們逼死了，他們反倒以死相逼，還有沒有道理。”其他村民品過來這句話的後味了，怒目而視。
“哎呦，俺不活了，俺孫子兒子要沒了，俺也不想活了！”老婦人丢下手中拐杖，抹了一把眼淚，往土牆撞去，幸虧有人攔着，但老太太撞牆不成，轉頭就暈過去了。
年玲苑不指望自己真能對付他們這群賴皮，隻是看着原身爹攥起的拳頭和無處發洩的怒火，心裡勾起一抹笑，能改變就好，不枉費她要死要活。
她抹了一把眼淚，倔強道：“大隊長。”
大隊長趕緊應聲，“哎，叔在。”
“大隊長，您應該知道一個女孩子的名聲有多重要，我是你打小看大的姑娘，我叫您一聲叔，隻求您能為我讨個公道。”
“叔答應你，你快放下柴刀，别做沖動事！”
大隊長心裡不是滋味，鄉村鄰裡間哪個長輩不是看小輩長大的，玲苑這閨女受大委屈了啊！
“有叔這句話在，我就放心了。”少女星星點點的淚水點綴在臉上，尤顯凄美，眨眼功夫，她将柴刀往地上一丢，轉頭往身後的河跳去了。
大隊長剛放松的呼吸一瞬間緊湊，“還不快救人！玲苑這閨女不會水啊！”
他吆喝着村民們趕緊救人，自己快速脫了上衣就往河裡沖去。
率先動作的是年建國，他紅着眼一股腦隻想将閨女救上來。
一旁帶着娃的婦女肯定不能下水救人了，隻是看着年志強和他婆娘兒子傻眼了呆愣原地的樣子，好些人回味過來這都是一場戲啊。
人家閨女是真受了委屈才投河死，可這家子沒個有良心的，老的幫小的為非作歹，這都什麼時候還裝模做樣的。
好些人對視一眼，估計今晚過後，好幾個村落都聽聞此事了，人傳人最可怕的是你不知道他有多少個親朋好友，而在這世代聯姻的多個村落裡，哪怕有一隻蚊子将誰家娃子咬了，都瞞不過任何人。
……
“年大夫，你快過來吧。”年建國拉着年大夫進門。
在救起年玲苑後，村民們趕緊叫來年大夫。
年建國更是顧不上甩幹淨身上的水，抹了把臉上的水就急匆匆拉年大夫進門，年大夫連口氣都沒喘順，就不得不‘望、聞、問、切’。
他給年玲苑把脈，半響眉頭緊皺，“玲苑這孩子身體無恙，就是被嗆着水了。”
“那為啥還沒醒？”
“這很正常。”年大夫歎氣。
他把脈過後也覺得不太對勁，這會兒玲苑不該還暈睡着啊，這不是身子好着嗎，不過轉念一想，哪個女孩兒遇到這種事都夠嗆，他前陣子去縣醫院進修，知道人受刺激後出現問題也能列為疾病。
他又歎了口氣，“明天她要是還沒醒，你們趕緊找我。”
年玲苑這姑娘受委屈了，沒想到他們民風淳樸、往上幾代都是根正苗紅貧農的大河村出了個畜生。
年建國趕緊點頭，送走年大夫，江春芳一直在抹着眼淚，望着床上的女兒癡癡愣愣的，經此一事，她恨透了老太太和那幾個兄弟！
她以為他們隻是喜歡貪小便宜，不覺得他們是品行敗壞，畢竟住在同一個屋檐下，還是一家子，為了一家子和氣，有些便宜讓他們占了就占了吧，吃虧是福。
可今時今日，她看到女兒受罪躺在床上，而罪魁禍首至今沒過來賠罪，這讓她怎麼勸自己吃虧是福！
她抹着眼淚道：“你說該怎麼辦，咱們女兒的事不能這麼過去了。”
年建國眉頭緊鎖，漢子冷着臉隻聲不吭。
江春芳被他這股沉默惹煩了，“你要是還站在你娘那邊，我說什麼都得帶女兒走了。”
她一想到自己女兒受的罪全是因為那家子起，這心就哪哪難受，恨不得将他們千刀萬剮。
“是不能過去！”年建國深吸一口氣，“孩她娘，你數數看這些年老二家欠了我們多少錢。”
“哎。”江春芳立即反應過來，趕緊從炕上翻找，不一會兒找出一張記着密密麻麻字眼的紙，紙張被折了幾道，她展開時上面的折痕明顯，“在這，她爹，你怎麼弄，咱娘倆的命就交給你了。”
“兩口子說的這什麼話。”年建國接過紙掃了幾眼，“你去找大隊長過來。”
江春芳急匆匆下炕，出門時注意到院子裡好幾道掃視過來的眼神，三弟妹清了清嗓子，故作關心道：“大嫂，大侄女怎麼了？”